“你说什么？”凤姐在电话那头尖叫道，“莫林还活着？他就住你家？你小子喝多了没睡醒吧！”
“姐姐诶，敢骗你的还没出生呢！（卖假烟的不算）他现在就坐我边上，我正准备带他去医院看看。”
“那你让他和我说两句。”
我把电话冲副驾上的莫林一指：“把枪放下！”
莫林立刻条件反射一样喊道：“缴枪不杀！”
凤姐被吼得吓了一跳：“听着还真是他啊......那这可是个大爆料，你给老娘把这宝贝藏好了！别让人认出来，咱们得拿独家采访！”
我看着莫林正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的攥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洗的熊皮大衣，心说我倒是想让人认出他来。
认别的明星可能靠记忆力，认这位主得他妈靠想象力......
我先把车停在了一个理发厅前面。其实这条街有好几家理发店，但我还是选了这家连名字都没有的，看起来最脏乱差的铺子。
根据我的江湖经验，差的理发店一般会起个中国人看不懂外国人瞧不明白的英文名，内外装修通常华丽时尚，门口还老整几个小黄毛儿拉客，进门就跟你胡吹海侃，终极任务全是忽悠人办卡。
好的理发店就是我选的这种了，十平不到的开间，就俩半旧不破的老式理发椅，一位穿着发黄的白大褂，满脸横肉的光头师傅正在磨刀棒上咔咔磨着剃刀，要不是满地的头发渣子还以为进了猪肉铺。
当然我选这里的最重要原因是这店外面挂了个木板，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理发八块剃须两块，全套服务免费掏耳！
我把莫大叔带了进去，剃头师傅果然是见过世面的，看到一只狗熊进来就乐了：“哟，这似莫斯科郊外来滴国际友人？
我赶紧说：“没那么远，兴安岭那嘎达的，您看着削吧。”
师傅拿着剪刀就发了愁：“这头发都然到一圪垯咧，直接推光咧吧，夏天也凉快，你射尼？”
“都行，剃光了也干净。”我点了根烟往外走，想起啥又补了句，“眉毛得留着啊！不然成伏地魔了......”
十分钟不到，光头版影帝翻新出厂了，我点点头，这么看着就精神多了。结果莫林自己对着镜子皱了皱眉，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缴枪不杀！”
理发师傅吓得一个踉跄，哆嗦着把剃刀双手递上：“二位这是来剃霸王头滴么？额认咧，你俩快走吧......”
我赶紧掏出来十块递过去：“我叔脑子不太好使，您别介意。”
“噢，看出来咧，额还射咋长滴真么像莫林尼......”
我擦了把汗把莫林推出了门，回头说：“谢谢了啊，您手艺挺利落，就是没个招牌可惜了......”
“谁射饿们么招牌？！”师傅拎起地上一块门板，露出四个张牙舞爪的红漆大字——“无发无天”。
我带着无发无天的莫林直奔市第一精神病医院，医生开了一大长条化验单子，连抽血带ct带b超带心电带x光，楼上楼下窜了十多个来回，坑了老子五千多大洋，最后告诉我一句排除了器质性—病变。
接着就是进行心理测试，医生带着他去了隔壁的小屋，结果我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尖叫声！
我推门一看，只见莫林正蹲在桌上，像举着盒子炮一样用手里的圆珠笔指着缩成小白鼠似的医生，嘴里豪情万丈的喊着那句万年不变的台词：“缴枪不杀！”
“莫叔咱不重播了行吗？不带这么骗盒饭的。”我费了半天事儿才给他拖下来，医生推了推眼镜，战战兢兢的跟我说：“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病人我们都建议住院治疗，不然对周围人的生命安全可能产生危害。”
我摸着下巴说：“要不我们先去住院部看看，条件还可以的话就考虑。”
一精院属于市里医疗水平最高的精神类医院，圈养的病人也是最多的，光住院部就划分了好几个区域。病情严重的都直接隔离到大铁门里，严禁外人进出。
我带着莫林进了住院部的常规区。米色的大厅墙壁上贴了两米高的白色瓷砖，地面倒还算干净，偶尔有穿着蓝条病号服的人在互相交谈，气氛融洽又和谐，有点进入社会主义繁荣期的意思。
路过走廊就看到角落里有两个人正蹲在那儿嘀嘀咕咕，我听其中一个说道：“完了，我昨天晚上被一只僵尸咬了！”说着露出脖子上的蚊子包。
另一个惊讶的回答：“卧槽那你也得变僵尸！赶紧把毒血逼出来！”
“不行啊，我的武功昨天被同屋的黄老邪废了。”
“那怎么办？我长口疮了没法帮你吸啊。”那人挠挠头，随即一拍手，从兜里神神秘秘的掏出来一个东西，“用这个，电视上都演瞬间吸水！我本来打算当抹布的......”
我定睛一瞅，这哥们拿的竟然是包卫生巾！还是六儿常用的abc牌。
那位赶紧用卫生巾敷上脖子，嘴里还忍不住道：“果然是上好的金疮药！薄荷味，凉嗖嗖的......”
画面太美我不敢再看，拉着莫林就闪人了。
走几步又到了餐厅，一个老头儿正拿着鱼竿在不锈钢汤桶里钓鱼。我走过去问他：“老爷子挺有闲情逸致的啊，钓上来几条？”
老头慢悠悠举起鱼竿，露出鱼线上光秃秃的直钩，看着我道：“你是文王吗？”
我一听就知道遇见高人了，赶紧捧场：“寡人不才，正是文王，姜公钓鱼，愿者上钩，不知爱卿何事启奏？”
老头白我一眼：“神经病......”
“......”
这时候旁边又走过来一个有点秃顶的老头，穿的长袖衬衫和西裤，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胳肢窝里加了张报纸，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
“年轻人别理他，那糟老头子是个精神病......”秃顶老头好心提醒我。
他拿的那张报纸正好是我们天下第一报的，我笑呵呵问：“您爱看文教版新闻？”
“呵呵，现在这些记者净胡写，你看看，竟然连相对论都说是谬论，简直是不相信科学嘛！”
幸亏我是娱乐版的，不然连我也骂进去了——不过好像我们娱乐版本来就是最招人骂的......
我笑着附和：“那太不对了，怎么说爱迪生也是一代科学巨匠。我就特佩服他的一句名言：成功就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百分之九十靠长相。
老头横眉竖眼：“谁告诉你相对论是爱迪生的？”
“那是......？”
“是阿尔伯特的！”
我嘿嘿一笑，果然试出来了，这老疯子还跟我这儿装科学狂人：“阿尔伯特是谁？连小学生都知道相对论是爱因斯坦的......”
对方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他全名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
老头看了一眼莫林，悄悄跟我说：“你这位大兄弟是不是这里（指指脑袋）不太得劲儿？”
我叹了口气：“可能以前种子下太多中病毒了，平时老是休眠状态，冷不丁一开机就蓝屏，还来来回回就蹦一句代码......这不是带过来找人重装系统吗？”
“这儿的医生可不行！”老头晃晃脑袋，“他这病......是心病......”
“哟，您懂行？”
“当然......你知道西格蒙德吗？”
“不知道。”
“就是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咱不提外国人了成么？”
“反正啊，你朋友这病得不断刺激才能激发他休眠的记忆和思维能力，不然就跟一会吃饭的植物人没啥区别。”
“他要是植物人那也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那种，怎么个刺激法？”
“让他回归到病发前的那个环境，不断的加强有关那个时期的回忆，他就能全想起来了。”
我犯愁了，莫林以前是演员，难道让我把他扔横店去拍手撕鬼子？万一真撕出个横店惨案说的清吗？
“要相信科学。要不你就回去试试，死马当活驴医呗！”
其实我也不打算让莫林在这里住院了，在这地方呆两天没病都得被传染。
我带着他们往外走，顺便和这个姓牛的老教授聊着他热爱的科学。这一路简直把初中到高中的数理化全过了一遍，估计再跟他聊会儿我就可以去读个量子物理硕士了，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三维不就是长宽高吗？”
“不，你那是几何数学的概念，物理中的三维指的是长度、温度和数量。还有第四维，就是时间。”
“额，这个我知道，我们实际是生活在四维世界里的是吧？”
“我们只是三维生物。”
“可明明有时间。”
“在四维生物眼中，时间是不存在的。因果法则只作用在我们这种低等的三维生物身上，更高维次的生物是无视空间和时间的，包括一切物质......”
我不由得想起了圣界，像六儿和白哥那样的神灵是不是就可以跨越时空了？但我不敢说家里有两尊神，我怕说了就得被圈在这里出不来了。
“你的意思是越是高级的，越是精神层次的？”
“没错，物质不过沧海一粟，精神才是海面下的冰山。我是个科学家，但我不是唯物论者。”
“我觉得你更像得道高僧，特能说，还没人能听懂。”
“呵呵，当科学家千辛万苦的爬到山顶时，宗教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牛教授点起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显得格外深邃，“多数科学家都是有信仰的，因为研究物质的时间越久，你越会发现精神力量的可怕。”
“这就是你来精神病院研究的原因？”
他笑而不语。
到住院部门口我拿身份证跟登记过的门卫打了个招呼，这地方进出都不是那么随意的，尤其是近阶段总有人告发精神病人外逃。
走出了一精院，我问站在路边的牛教授：“您去哪儿啊？用不用捎一段？”
老头笑着说：“不用了小伙子，你能把我带出来就谢谢了。
我这才注意到他抬起胳膊时，衬衫下露出的一截病号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