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六百一十九年，除夕

　　秋收祭典举行后不久，北方大漠的匈奴就来骚扰边境，抢劫粮草物资为过冬做准备，岩龙郡告急，霍寻请命出征匈奴，不过这次，燕王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不久霍寻搬出大石王宫的雁鸣阁，搬进燕王在初秋因战功赏赐的宅子，自立门户，北境败绩屡屡传来，霍寻再次请命挂帅出征，燕王的回复依旧是不许，年轻气盛的霍寻不明白燕王的决定，难解胸中愤懑，脾气上来砸了燕王曾经赐的两颗夜光宝珠，燕王知道了却不生气，下了一道诏书，封霍寻为雁邑侯，以嘉奖往日他的战功赫赫，派太子亲自去宣旨。燕王的冷落和漠视反而让霍寻沉寂冷静下来，他开始闭门谢客，过着在侯府与清泉宫两点一线的生活两月有余。

　　今天是除夕了，又下了漫天的大雪，傍晚，霍灵裹着大氅去了清泉宫，一进暖阁，绮梦帮霍灵脱下丹红色的大氅，又有清泉宫的侍女递上手炉。

　　“母后！灵儿过来陪您过年了！”霍灵仰着脖子往屏风后面望去，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霍寻正搀着王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王后又咳嗽起来，霍寻赶忙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扶她慢慢坐下。霍灵也做到母亲身边去，代替哥哥轻轻拍着母亲的背。

　　“母后，近日来看您，咳得越来越厉害了，没请医匠过来看看？”霍寻不自然的问道，这不像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规矩端过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清茶，递给王后，自己也坐在一边，也许只有在王后面前，他才会这样拘谨。

　　他抬眼看见霍灵蹙眉的样子，又看到母亲咳嗽时抖动的双肩，他抿了抿唇。

　　“唉，老毛病了，不碍事。。”王后回答道，又接着说“寻儿，你父王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你不必闷郁，钻了牛角尖。”她知晓前朝，霍寻请命出征匈奴屡屡受阻，一怒下砸了燕王赏赐的夜明珠，他心气高，一时钻了牛角尖，这没什么要紧的，不过她开始意识到燕王是想架空霍寻，将他剔除权力的中心，燕王他一日比一日更器重太子霍冲，看来他还是想把最好的所有都留给沈案香，对吗？

　　霍寻沉默了，他没有说话。

　　“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霍灵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之后她望向一直站在边上的花嬷嬷，“听说年前母后的膳房刚换了厨子，花嬷嬷，快让我和二哥也尝尝他的手艺。”

　　…“哦？新手艺，孤王也得尝尝！”意料之外，燕王竟然大步迈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内侍，进到屋里，燕王示意所有的太监侍女都退下，自己坐在圆桌的另一面。

　　“儿臣见过父王”霍灵和霍寻都起身，对燕王行了一礼，王后也慢慢起身，行了一礼，但她没有说话，

　　“今日除夕，咱们四口，一起过个年。”燕王边说，边打量着他们，随后目光又落在霍灵身上。

　　“呵呵，灵儿长大了，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楚国新送了螺黛，明日是你的生辰，父王叫人送到你宫里去，有什么想要的也不必拘谨，当年你长姐在你这个年纪，总有要不完的东西…哈哈”说着霍启爽快的笑出声来，提及长公主霍素罗，他眼里蕴着柔光，霍灵看到了，她轻轻颔首，不知道该答什么话，心中多少有些酸涩，今日的燕王和往日不同，不知怎么，亲近了很多。

　　“大王往年不在这儿过除夕的，妾身没有准备，怕要怠慢了大王。”王后轻轻开口，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往年，燕王除夕从来都在沈夫人那里，连生灵儿的那年除夕，也是匆匆从沈夫人那里赶来的。

　　“孤王今日有事情找王后商量，你的妹妹，大夏宗室的最小的公主，新芜公主和灵儿差不多大，到三月就及笄了，想请王后备份合适的礼物送过去吧。”燕王望着王后，好像目光炯炯，却压着一层灰雾，“嗯，就让灵儿带着这份礼物，亲自送到昌邑王宫去，不知王后意下如何？”

　　霍灵有些意外，霍寻倒是诧异的看向父亲。让灵儿亲自送礼物去昌邑，大夏宗室现在算什么，不过一个虚名罢了，况且新芜公主比灵儿小，辈分却比灵儿大，这让灵儿如何自处？

　　“父王，这不太合适吧！”霍寻的语气不太友善，他的面色也很是阴沉。

　　“我在和你母后说话…”燕王有些不爽，他没有看霍寻，只抛出一句话。

　　“我愿意去，父王。”在王后犹豫不决时，霍寻愤懑不平时，霍灵却说了这样一句话，“昌邑繁华不亚于大石，儿臣十五年来都养在深宫，没见过世面，去昌邑看一看，也是好的。”

　　燕王满意的看着霍灵，霍灵笑了笑，她不想母亲为难，而王后在这个时候又剧烈的咳嗽起来，燕王本想伸出去扶住她的手却硬是收住没有动作，霍寻赶忙上去扶着母亲，王后咳了一会，弱弱的说道。

　　“妾身知道了，实在是身体不适，想先休息了，请大王回去吧。。”说完，她有握了握霍寻扶在身上的手，“你也先送灵儿回去，在出宫去吧，走吧。。”

　　说完，霍寻放开了她，她叫花嬷嬷进来，搀着她去寝殿了，暖阁里就剩下了父子三人，霍寻直勾勾的看着燕王，霍灵怕这样下去燕王会发怒，她上前拽着哥哥离开暖阁，直到清泉宫外的宫道上，霍寻粗暴的挣开霍灵。

　　“你为什么要答应！母后为什么什么都不争辩！父王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们！为什么我要受如此的压制！我们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窝囊的活着！”霍寻愤怒的将拳头砸在宫墙上，一下一下，鲜血染了整个手掌。

　　霍灵怔怔的看着霍寻，她何尝不明白呢？

　　“二哥。。”

　　“为何母亲那样懦弱无争！为何从不与你我亲近！她还算是母亲吗！她到底想要什么！”霍寻还没发泄完，他不解，有太多的不解。

　　“二哥！你是在怨她吗！”霍灵没想到霍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可思议的质问道。

　　“我…”是啊，他怎么样呢？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身体羸弱，正常起居都需要人日夜照顾，更何况是为自己和妹妹去争取些什么。

　　兄妹俩在雪里静默的矗立着，霍寻面对这宫墙的束起的发冠有些松散了，几缕散发散了出来，右拳染满了血，无力的垂落着，霍灵只穿了几件单薄重衣，此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绮梦从远处跑了过来，她抱着霍灵的大氅，跑到霍灵身边，赶忙给她裹上了大氅，怯怯的问礼霍寻，霍寻转头看了看她们。

　　“快带公主回静绯阁吧，我先走了。”他有些愧疚的说道，说完，踏着积雪走了，身影是那般的倔强，这又是一个难忘的雪夜…

　　回静绯阁的路上，霍灵紧紧裹着大氅，她觉得很冷，但她还不想回去，这冷风让她清醒。

　　“我想一个人走一走，绮梦，你先回去吧。”

　　“公主，你一个人可以吗？”绮梦问道。

　　“没事的，去吧。”霍灵安慰的笑了笑。

　　“诺”

　　漫天的大雪中，霍灵一个人裹着大氅提着灯笼在冗长的宫道上慢慢踱着步子，她时不时将灯笼的手柄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手，慢慢的，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她从嘴里吐出哈气，看着雾气散开，慢慢的，她好像不觉得冷了。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已经走到了西暖偏殿，黑色的殿门禁闭着，但屋檐上挂了两个喜庆的红色灯笼。

　　“玉玦…玉玦…”霍灵对着那道门轻轻念叨着，不过就站了一会，她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不远处，玉玦正拎着剑也提着一个灯笼踩雪向西暖偏殿走着，他看到地上的脚印，脚印不大，不像男人的脚印，走的很缓印子压得很深，不像习武之人，是谁呢？他好奇的想，沿着脚印快步的走，不久，他看到前面一点丹红的影子，他慢慢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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