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北邺国边境。
一辆浑身漆黑四四方方的马车出现在逍遥谷外,慢慢悠悠的朝北邺国行去。天际乌云肆虐,立秋之前,最后一场暴雨将至。
唉,真够郁闷的,本来准备秋高气爽再出发,谁曾想刚出门半天,居然赶上了最后一场暴雨,宠卿城一语不发,马车里几个丫头心知,她们家小姐内心肯定是极度崩溃。
早晨她们准备走的时候还是朝霞满天,小姐还笑眯眯地表扬春黛,今天选的日子不错。春黛笑而不语,整理着行李,花絮喜滋滋的拍小姐马屁,是小姐教导的好。
人算不如天算啊。
苏麽麽不理宠卿城幽怨的眼神,仔细看四个丫头的绣品,她是不指望她了,宠卿城那双手银针刺穴还行,刺绣简直是场灾难。
四个丫头朝歌年纪最小,绣的却是最好,一钩一挑架式也极其漂亮,苏麽麽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一眼就看清朝歌出身不低。
朝歌刚到逍遥谷的时候,苏麽麽说她在刺绣方面很有天分。宠卿城听苏麽麽无意间提起这件事后,说以后要大力培养朝歌,以后她的衣服就指望朝歌小美女了。三个姐姐低下头笑的开心,就她一片茫然。
马车晃晃悠悠的经过边城,进入到北邺国境内,宠卿城看了一眼身子纤细的朝歌,忍住了将要溢出口的一声叹息。
马车停了一会儿,估计是到了城门口,没一会儿又悠悠的晃动起来,车内隐隐能听到一些嘈杂的声响,不过一个时辰就没有了,估计是已经出城了。接下来应是一马平川的官道。
马车里空间十分大,有她以前两米大床那样宽。平时出门,宠卿城和五个小丫头睡在里面都没有问题。
苏麽麽和春黛、江叶、花絮、朝歌四个小丫头都忙着自己的事,围坐在下面一个矮脚檀香木小方桌前。
宠卿城侧卧在最里面,眼帘微垂,神色淡定,柔顺黑亮的长发,洒在素锦引枕上,柔白细嫩的小手臂露在外面,指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
“小姐!”一个中年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外面不慌不忙的喊了一声。
“嗯”。宠卿城低低应道,下面四个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她们都听得出福叔简单两个字里面暗藏的杀机。
宠卿城垂眸思索,唯一算漏的就只有她那中二病的师傅了。这运气还真是背,她敢肯定一定是她那倒霉催的师傅又做好事了,否则谁会在她刚进北邺国就忍不住下凑上来。
赶车的福叔并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赶着马车下了官道,绕过一片小树林停了下来,两人也不下车,静静的等着。
果然,片刻功夫,身着黑衣二十余人悄无声息的把马车围了起来,相隔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
福叔双手抱拳,大声言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请各位划下道来,别耽误我家主子急事。”阿宝老神在在的靠着马车。
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一方黑巾掩住口鼻,“我等不敢,只是前几日,贵谷谷主不知为何和我国东征王府上三公子有些龃龉,一时恼怒,洒下一片毒粉,三公子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稍有移动就会骨折,宫里贵人很是心疼,只求逍遥谷能赐下解药。”
他们一路从逍遥谷跟过来,就害怕不小心中毒,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不说还的赔上自己的命,江湖上传闻,惹上逍遥谷,最值得得意的事情就是你死的方式绝对是你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如东征王府幸运的三公子。
北邺国东征王是异姓王,虽然北邺贵族不像东启国和南灞国那样讲血统出身,但能以战功封王也足见其实力,要说宫里贵人那就只有这三公子的亲姐兀言妃娘娘了。
春黛秀眉紧簇,她们一听就知道真是老谷主惹事儿了,用的还是小姐弄出来的药。这药原本是小姐专门弄出来冬天打猎时用的,当时老谷主还嘲笑小姐,尽弄些没用的玩意儿。
宠卿城示意江叶打开侧面窗户,朝歌一起帮忙放下两层纱帘后,五人移开身体靠在窗户两侧,按下机关,窗户朝外打开。
机关运行的声音惊的外面的人一退,全神贯注的盯住那扇窗,只见如云般的细纱被风微微卷起又放下,看不清帘后的人。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略带嘲讽的语气,“我们逍遥谷向来与四国三城交好,从来不管俗世,更不可能到你北邺国对一个无名无姓的三公子下毒。何况你们见过我家老谷主样貌吗?又怎知是他撒的药?我们老谷主这些年来一直潜心研究医术,为的是治好东启公子玉的宿疾,已经有四五年没离开过逍遥谷了。再说了,别说宫里的贵人,就是北邺的皇帝也不能这样无端污蔑我逍遥谷。”
宠卿城说话掷地有声,正义凛然的样子真的是惊呆了朝歌,虽然宠卿城老对她们说,她说的就是真理,但是每次面对自家小姐这样颠倒黑白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世道怎么有这样的人。
“请贵人息怒,我等晚不敢无端污蔑逍遥谷,恳请贵上赐下解药。”说话间单膝跪下,肉眼可见衣服下肌肉紧绷,握剑的手松了松。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和逍遥谷有关,都轮不到他们管,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到逍遥谷求的解药,要挟只是下下策。本着惜命的原则,万不能出意外,能求得解药最好,如若真发生冲突,皇上和东征王也不会为了他们几个侍卫开罪逍遥谷。
宠卿城沉吟半晌,这次语气比之刚才柔和一了点,“罢了,逍遥谷向来逍遥不羁,今天就不计较,但是你们说的病症本小姐闻所未闻,看在你们救主心切的份上给你们指条明路,不妨去药城看一看,药城底蕴深厚,我们逍遥谷区区几十年的积淀,在这方面还是差了些。”
“多谢小姐赐教,敢问小姐贵姓。”一直听说逍遥谷谷主是一个老头儿,听说三公子中了一个怪老头的毒,才会联想到逍遥谷。
说起来也是没有真凭实据,逍遥谷名声响亮,见过逍遥谷谷主的人实在是算不得多,毕竟能求药求到逍遥谷门下的,这当世就那么几位。
宠卿城闭口不言,春黛看了她一眼,回道,“知道你们是为主子办事,我们家小姐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等在逍遥谷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还不知道我家小姐身份。”
春黛是宠卿城手下总管,深的宠卿城信任,自是有几分上位者的派头,不说春黛,就这四个丫头走出去谁人不以为是哪家的世家小姐。
“难道是少谷主尊驾。”领头的人微微抬头盯着窗帘。如果是逍遥谷少谷主发话,那他们就可以交差了。
春黛娇喝一声“还不让路。”
花絮移到窗边,按下机关,窗门倏地关上。
一群侍卫不敢动,领头之人扬手,让开一条大道,福叔轻拉缰绳,三匹并列的骏马,整齐划一的迈开腿离开了小树林,没一会儿就回到了刚才的官道。
小树林外就剩下刚才的一群侍卫。
“大哥,这样放走他们王爷会不会怪罪。”一个侍卫走上前来,面带忧色。
刚才领头之人轻哼一声,“怪罪什么,今天之事只要如实禀报就是了,三年前逍遥谷谷主放言五年内必然寻找到医治公子玉心疾之法,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没有确实证据,我们怎么能得罪逍遥谷,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只是让我们守在逍遥谷外。”
另一个侍卫言道,“大哥说得对,我们都在逍遥谷外守了大半年了,一只鸟都没见进出过,有今天之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我们可是皇上的人。”
说起来大家心里面都有点窝火,堂堂皇宫守卫,就因为一个好色之徒他们被迫在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窝了大半年。
交换完意见一行人迅速离去。
马车匀速向前驶去,福叔和小宝依然悠闲地驾着马车,马车里宠卿城依然斜躺在最里面,下面坐着的几人却不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哨声,隐约又像小鸟的鸣叫,风一吹,声音又散了。
“小姐,看来他们是信了我们的说辞,已经离开了。”春黛往后坐了点,抬手整理了一下宠卿城身上的薄被。
宠卿城低低应了一声,在她看来不过是东征王府和北邺皇帝之间的博弈罢了,来的还是皇上的人,她就不信东征王府真的那么信任皇帝,都没有派自己人跟着。
“过来给我整理,我们先不去东启,横穿北邺到东启还要些时日,现在情况不明不明,还是先离开北邺的好,福叔,掉头去药城,用最快的速度先离开北邺。”宠卿城也没了出门时悠哉悠哉的心情。
一改刚才蜗牛爬的速度,三匹马展现出千里马真正的气质,四蹄放开了奔跑,马匹肌肉的线条,在这种阴沉的天气里也看的清清楚楚。懂行的人皆知,这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马,而能用的起这种马匹的人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惹得起的。
两个丫头赶紧过来伺候宠卿城穿衣,一个收捡起软榻上的锦被,只余一个素面软枕让她靠着,朝歌坐在最外侧,赶紧从暗格里面拿出轻便的服装给她换上。
宠卿城看了看身上白嫩的小笼包,撇撇嘴,心下想到,要干紧找到那一箱子胸罩,要不然以后怎么活啊,那两坨肉以后一定会垂到膝盖,一想到纪录片里面那些非洲女人,她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儿。
等宠卿城整理好衣服,收拾好软塌,花絮一按机关,刚才还是豪华座驾的马车,马上变成寻常马车大小,尺寸小了一半,为了加快速度,轮子还是六个轮子。
车驾再一次离开官道,在一片旷野上向西南飞驰,不过半个时辰就离开了北邺国进入到药城境内。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药城,而是经过药城、天干城进入到东启国最南边的涑河。
一进入到药城,福叔放慢速度,轻拉马车下的一个手柄,马车底下中间和后面两个轮合并,变成一般富户再常见不过的四轮马车。
乍一看只觉得后面两个轮子较为粗壮,表面好像刷了一层黑漆似的,也不像一般的轮子中间有车毂留下的圆孔,仔细看才发现整个轮子浑然一体。
到了药城一行人也不急,福叔先赶车到最靠近城门的一个客栈,交代小宝赶车,他跳下车低调的包下一间客栈,马车直接赶紧去,一群小丫头才伺候宠卿城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