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长流看出冰面有异,快速拉住明忆乐手臂后退。冰层很快裂变,将他们与景初分隔开来,随裂痕增大而越隔越远。
但他们都清楚,早晚会再相见。亦同样不想相见。
转身离开前景初对鹿长流言:“记住,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刚刚上岸鹿长流就拉过明忆乐的手,焦急地看她手心要做紧急处理。可他还未看清那满是血红的手衣领就被拽住,强势狠力几乎要将他整个提起。
明忆乐此刻神情是暴怒,是连鹿长流也会心慌的暴怒。
“你他妈找死是吧?”
鹿长流一时无言,他看着明亮双眼因愤怒加重颜色,看因怒吼清晰可见的嫩白虎牙。
“你给我听着,我可没允许你死,如果你出事,我会当作你反叛我,我对你的信任将不复存在!我们当初约定过,无论你对我或我对你,一旦信任消失,无论何时何地,我会立即撤出,撤出这一切!”
鹿长流慢慢低下头,再不敢看什么。
“我是你的王,在我允许你死之前,你他妈都得给我活着!”
男人慢慢跪下,头深深低垂,一手执起女人长衣衣摆,缓慢而用力地亲吻那片雪白柔软。
“是,吾王。”
杨柳身披深绿大裘,映得浅绿棉裙好似受保护的嫩芽,其人美色乃冰雪中难得的生机盎然。
她刚下马就听到长治府衙传出叮叮当当近似打斗的声响,便问守卫你们家大人是否在公干?守卫传达“不许打扰”的命令,对其它只能摇头。
身为长治府的常客,杨柳未遇任何阻拦直接走入府衙内院,很快看到只着一件轻薄里衣的明忆乐正紧握匕首,行使一套拳脚套路,又或只是随意挥舞。漆黑长发被高高束起,轻巧马尾随不断动作的身躯上下翻飞左右甩动,间或甩出不知终落何处的汗滴。
杨柳微笑拍手说“真厉害”时匕首被抛起,并在刀刃向下直直坠落的某一瞬间被明忆乐重又抓住,瞬间脚下蹬地整个身子向前猛进,明忆乐的眉微皱盯视前方某处,执刀手臂奋力划出,好似斩断空气中无形的敌人。
“你来了啊。”完成这一动作后明忆乐收起匕首,走去石桌前拿起手巾擦汗,擦完又丢到石桌上,“快进来。”
杨柳跟随明忆乐进房间,看着她倒好茶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些许茶水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滑下,滑过尚黏贴颈上的几根纯黑。杨柳盯视那暴露吞咽动作的喉咙,想那些蜿蜒流淌的茶水真幸运。
“我打扰你了吗?”好容易自那些“享福”的茶滴转移视线,明忆乐坐在桌案前,杨柳便站在她身旁,背身靠住桌案低头看还在散发热气的女人。
明忆乐随手扯下绑缚马尾的发带,黑发倾泻而下的瞬间手指粗糙挠过头皮,随口回:“怎么会,我就是在院里活动活动防止身体生锈。最近疏于练武,对我来说那可是大过。”说的时候明忆乐身体后倾软软地窝靠官椅,两脚放在桌案之上,就在杨柳身侧。“你知道我从来欢迎你来。”
身子舒坦了,明忆乐转目看向杨柳,嘴角拐起一抹甜笑,“你的气息总是很温暖平和,让人很舒服。”
杨柳听罢脸上浮现一层浅浅羞涩,略低头小声言:“乱说,我哪有那么好?”
明忆乐哼笑,马上接道:“怎么没有?我不是一直这样夸你的,怎么你到现在还会不好意思?”
杨柳偏过脸去小嘴悄悄努起,又很快恢复甜甜笑容,手向后一伸拿过竹篮放在明忆乐面前。“爹养的铁青鸡下了好多蛋,我特意拿来给你尝。”
明忆乐伸脑袋看那一篮子鸡蛋,内心想杨叔响应号召发展养殖挺好,可也没必要非把鸡名字里也添个铁字吧?
“多谢你啊杨柳。”明忆乐看回人道,“每次都拿这么些来,中午我又能做鸡蛋灌饼了。这次我要夹羊肉片试试。”
话都是平常对话,可杨柳却觉不对。她细细观察明忆乐神色,之后轻声问:“怎么了?看你似乎有些焦躁。”
明忆乐惊讶抬眉,下意识地反问:“焦躁?我?我焦躁?有吗?”
杨柳隔过一会才回:“也许是我看错,只觉你似乎没有以往沉静。”
明忆乐感兴趣了,她身体微微歪斜,手肘撑放在官椅扶手上,手扶脸笑问:“那我以往是怎样的呢?”
“你以往就是笑得嘴要脱臼,内心都极沉稳自信。但现在你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很难受。”
扶脸的手转而快速抚脸,明忆乐想她原来已经如此信任杨柳,会在她面前表露本心。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别人而言用一年时间检验一人完全足够,可自己很难信任别人,看来终究改变许多,因为那个男人……
“你挺会看人呀。”明忆乐抬脸展露笑容,“也罢,都说旁观者清,我有件事想听你的意见。”
杨柳点头,“清不清的我不敢保证,至少能说出我的看法。”
“嗯,那就够了。”明忆乐平静说道,“以你的聪慧,一定能看出我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一治长治。而要达成我的目标,就必须打败忠烈王护国大将军景初,这同样是长流的目标。可虽然目标坚定,长流和景初却是自小到大的挚友,他们的友情不会因为彼此走的路不同而改变。长流为此纠结,我无法帮上忙。原本这是他一个人的痛苦,但我既然和他一起谋事,现在也不得不跟着纠结不清。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柳同样平静言:“这不是小事,恐怕我没有资格说意见,但你既然信任我把此事说与我听,那看法我还是能说一说的。”
明忆乐微笑,举左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觉得你不该和长流一起纠结,因为他一定不想自己的情感烦恼影响到你。你是为他指明道路的人,如果你迷失了,他就会陷入情感漩涡中更加纠结难过,难以前进。”
明忆乐又一次因惊讶抬眉,隔过两秒她才问:“在你眼里是我在给他指路?”
杨柳不明白明忆乐为何会惊讶,她点头,话像是自然而然流出:“是呀,他一直都跟随你的指示,做得很好呀。”
又呆愣两秒明忆乐才确定,这就是与他们熟识的杨柳的看法。她的嘴角微微弯起,如自言自语般轻声喃喃:“哈……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杨柳看到明忆乐冲自己招手,于是伏低身子靠过去,没想明忆乐突然贴到她耳边,几乎是咬其耳垂暧昧言道:“你观察得这么细致,是留意长流很久咯?”
杨柳的脸唰地红透了,惊慌言:“哪有哪有!我平时,就,那个,就是,就是经常能看到而已!”
明忆乐看杨柳那娇羞的小样儿忍不住笑开了。她想杨柳真是可爱的女人,又很漂亮,这是正常的美女,这样的美女配长流其实也不错。可惜长流那家伙不是正常的美男,他看不上这样正常的美女。”
笑声未停,杨柳脸上红色正盛,鹿长流突然行至,手中捏拿着一只鸽子。他一进门就看到明忆乐与杨柳脸贴得极近,一个甜笑一个羞涩,他当即大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这一声问竟有些义正言辞的意味,明忆乐早感知鹿长流到来所以只是转目望去,倒是把毫无武学修为的杨柳吓得不轻,一下子跳起转身看向男人惊慌非常。
“啊是长流先生,那个我们……呃没什么……”杨柳用整理衣服掩饰脸上惊慌,倾身向二人行礼后言:“鸡蛋已送到,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杨柳要走,却被明忆乐一把抓住手臂。
只有鹿长流看得出现在明忆乐脸上的笑是坏笑。
“别急着走呀。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留下吃午饭吧,尝尝我做的鸡蛋灌饼,夹羊肉的哦。”
杨柳本就脸红惊慌,现在自己的手臂被明忆乐抓握着,她只觉心跳极快,一颗小心脏好像要随话语自口中蹦出,连忙用力摇头再深深行礼,慌忙道:“感谢大人美意,只是家里刚孵出一窝小鸡崽,下人粗笨我怕他们照料不好,就不多待了。”
明忆乐放手时其实还觉没玩够,有点遗憾。“哦,是这样,那我哪天去府上看望那窝小鸡宝宝。”
杨柳用力点头,“嗯,它们一定会很高兴。”
与鹿长流错身时杨柳微微欠身,鹿长流点头回礼,视线随女人彻底走出才转回。
鹿长流不明白明忆乐为什么会哈哈大笑,他明显带有疑惑地上前,用身高优势以眼神询问。但明忆乐只是随意挥手随意地用一句“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就把人打发了。
鹿长流知道再问无益,便呈上信鸽带来的信件谈正事。
信中不出意外仍是美如画的“哭诉”,这次铃为表决心在美如画最喜欢的字卷上乱写乱画,把世间第一美男子变成世间第一不美男子,明忆乐当时就乐了,她可以想象出当时美如画的气急败坏和息铃毫不在乎的样子。
在明忆乐看完信后,鹿长流言:“息铃不能来,此时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