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记 第二十四章 盖世
作者:跛子的男人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九天飞狐虽然在小怜的帮助下修炼成了绝世功夫,放眼天下,已是震古烁今第一人,但是他心中始终铭记着与小怜的海誓山盟,独自远赴西域雪山塞外岭南寻找小怜,奇怪的是,小怜自此音讯全无,杳无人迹,九天飞狐历经三年寻找未果,从此郁郁寡欢,远离红尘,将自己关闭在秦岭深山一个与世隔绝的偏僻角落,时刻乞求上苍能够保佑,在有生之年能够再度与小怜重逢。

  田婉儿对这个故事并不熟悉,莲儿却听师父南海神尼说过,她想到这样一个多情的男子竟然沦落到如此,不禁慨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世间多少卑鄙龌龊猥琐的男人,只会如猪狗一般苟且偷生,如鬼魅一般算计他人,如蛇蝎一般心肠心狠,而如此痴痴傻傻的有情郎真是可遇不可求。白面阎罗初遇强敌,内心毒障暴涨,冷血残忍被激发而出,他朗声道:“一个月前,李如墨被炼月教下了孟婆汤奇毒,我还以为是哪个世外高人在背后帮他,今日才知道是飞狐大侠已经出山,好,好,今日,你我在烽火台一决高下。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面阎罗纵声长啸,笑声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掠过山川沟壑,掠过树梢屋顶,随着他的身影突然向骊山之上滚滚而去。

  叶长老与崔九真急忙掩住耳朵,以免被这绝世内功震断心脉。田婉儿一愣,莲儿过来双手捂住她的耳朵,但自己身体却摇摇晃晃。

  雷霆般笑声过后,一片狼藉,功夫较浅紫衣人和锦衣卫都在地上打滚,显然已经被震断了心脉,状若疯狂。

  田婉儿此时回头去看,莲儿也是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她一把将莲儿搂住,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去说。

  莲儿道:“咱们赶紧去烽火台救田大人。”她调剂气息,震慑被扰乱的心神,拉着田婉儿往烽火台上奔去。山势陡峭,但莲儿素女功很快恢复,两人到了烽火台,却见到一幕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一座城堡一样的烽火台,高高耸立在骊山之巅,高几十丈,笑看红尘多少事,笑看王朝多少变迁,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烽火戏诸侯旧地,此刻却成了人间炼狱。

  田弘以及几个家人都被绑在高高的烽火台上,下面堆满了火药硫磺之类,他脑袋低垂,头发散乱,脚下是万丈深渊,山风吹来,他囚衣如同鼓风一般,整个人似乎都会随时掉下去,看他憔悴痛苦样子,显然是饱经折磨。田婉儿看着高高在上的爹娘,无能无力,只能放声大哭。

  白面阎罗就站在烽火台一角,长发男子则站在另一角,两人相对而立,表情凝重。

  长发男子道:“白面阎罗,你看见了吗?这么多人无辜丧命,这都是你一手制造的惊天血案。”

  白面阎罗冷笑道:“十六年前,西湖奇冤铸下隔世冤仇,非用鲜血来化解不可。”

  长发男子道:“往昔之错,已然筑成,无法更改,但罪不在田弘,罪不在这些无辜逝者。白面阎罗,收手吧!”白面阎罗道:“田弘乃是帮凶之一,血债血偿,无法化解,我杀了他一家老小简直是易如反掌,但如此一来,田弘奸人倒成了大明朝的功臣,接着会被狗皇帝赐予功名,风光大葬,在阴曹地府世世享受祭祀,我绝不愿看到这个结局。只有设下圈套让他犯下谋逆大罪,他才会被狗皇帝剥夺一切功名,随后在镇抚司忍受所有人间酷刑,紧接着被拉出午门,在大庭广众之下千刀万剐,每一片血肉都被京城无知的人们买回去吃进肚子里,他全家处死弃市,落入千古骂名,这才是我的终极心愿。”

  长发男子道:“田弘之上还有崇祯皇帝,他不过一个耳提面命的大臣而已。”

  白面阎罗道:“狗皇帝自然逃不过报应,不过,现在这个计划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我还是先解决当前之人。”

  长发男子迎风站立,沉吟片刻道:“世间断无解不开的罪孽,百年之后,一切冤孽都变成风,变成雨,飘飘洒洒,无处可寻。阁下还是放下这一切,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白面阎罗怒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忍受了人世间的无边无际的苦,我随时可以回头,可那些作奸犯科的大恶人大坏蛋,那些高居庙堂的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禽兽,他们做了那么多恶,又何时回头过?他们甚至杀人放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何来回头?既然世道如此,我为什么要回头?”

  长发男子道:“庙堂之事自有天意,我等无法左右,不过,阁下也看到当今天下方乱,水深火热,皇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公大臣夜不能寐,食不甘味,这何尝不是报应?但我等江湖人物,除恶扬善,扶危济困,乃我辈本色,焉能以一己之私而怨恨全天下,怨恨所有江湖上无辜之人?”

  白面阎罗怒道:“田弘一家我并未赶尽杀绝,还有一个女人,她为田弘守了十六年寡,我也并没有为难她。”

  长发男子九天飞狐道:“田弘是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只要田弘活着,她即便是守寡内心也是快乐的,而你要杀田弘,无疑是毁了她所有的一切,你还敢说没有波及到她?”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中年美妇忽然走了出来,缓缓走到烽火台下,冷风扑面,撩起她的衣裙,她面露深情,不过,这所有的深情只为一个频死的人而流露,田婉儿认出此人正是在山野茅屋之内收留自己之人,一时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中年美妇抬头看着被吊在烽火台上的田弘,失声痛哭,她沿着烽火台陡峭的青砖缝隙,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她爬到了田弘被绑之处,一把抱住田弘裤脚道:“相公,我是阿信,我是你的阿信,我来看你了,你受苦了。”田婉儿想到爹爹曾经给自己所说的那段往事,这女子竟然在此时来陪着爹爹殉情,看来生死两依依,痴痴情深重,不禁眼圈红了。

  田弘从昏迷中醒来,低头看见脚下悬在半空中的女子,泪流满面,哽咽着道:“你是阿音,你真是阿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俩,我想了你整整十六年。”

  阿音将脸紧紧挨着田弘裤脚,抽泣道:“相公,我也是,我也是。”

  田弘柔声道:“阿音,你可曾后悔认识我这个负心薄幸之人。”

  中年美妇仰着头喃喃道:“我不后悔!”人间万苦相思最苦,多少苦难往事,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到处去寻找他,但遇见的不是虎豹豺狼就是蛇蝎恶棍。最后,她将女儿产在水月庵附近的草丛中,她万念俱灰,在一颗孤树之上上吊寻死,却被南海神尼所救,从此,一个人青灯古佛,闭关自守,孤苦伶仃。

  田弘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不知道,这十六年来,我夜夜想着你们,可是,我心里装着都是国家大事,黎民百姓的疾苦,为天下人忙碌,唯独忘了你,苦了你,负了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终于在一起,只是委屈了你。我死了,一了百了,再无牵挂,却单单放不下你娘俩,前几日,我刚刚知道你的下落,知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你为什么今天要来此做傻事?”中年美妇道:“相公,我是你的阿音,你享福也好,受苦也好,我做不了主,无法陪你,但是你要死了,我一定会来陪你,这件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她紧紧搂住田弘的腿脚,嘴里轻声吟唱着一首江南小曲:“我们是风,是雨,我们都是尘世间的微尘,我们都是炼狱里无辜之人;我们是鱼,是羊,我们都是恶人案板上的猎物,我们都是佛祖座前蛛网里的蚊蝇。”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在那桃花盛开的西湖边上,有一个穷苦但美丽的渔家女,她家家祖祖辈辈传家的田产被恶人霸占,爹娘被杀害,自己更被恶人凌虐欺负,佛祖座前,一个少年英俊的少年救了她,将恶人惩罚,她感受到此生从未遇到过的感恩与心动,她知道他有妻儿老小,有家室背景,根本不可能相守一生,但她愿意以身相许,愿意为他生一个美丽的孩子,她愿意夜夜想着他,恋着他,愿意为他去死,愿意付出一生的代价。

  阿音一句句低诉道:“相公,阿音日夜为你祈福,默默在暗处,你要死了,我就会义无反顾与你一起,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田弘道:“你我同心,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白面阎罗怒道:“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可能,绝不可能,田弘,我要让死的轰轰烈烈与众不同,阿音,我要让你看着田弘狗贼一家化为灰烬,日日夜夜噩梦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