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心如死灰
路钧闻言突然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双手扶着非鱼的手开始不住颤抖：“狗屁陆铭！你不该救他，谁都不该救！非鱼，你千万不能死，不能死！”
“我不会死。”非鱼抬眼看着他，“今日我救了陆铭，他在我心里也就死了。我还没杀了你杀了层楼，我不会死。”
“对，你还要杀了我，你不能死。”路钧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掉在非鱼的头发身上，“非鱼，你能不能原谅我？”
非鱼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你我素不相识本是敌人，我有什么好原谅你的？”
“我们是好兄弟，非鱼，你忘了吗？生死之际我们一起逃脱，我们说了结拜为兄弟，你忘了吗？”
非鱼冷眼看着路钧，只觉得心像被冻起来了一般。如果真的当她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又怎么会故意接近自己，又怎么会想要杀了他师父杀了她朋友。这种兄弟，不如不要。
“不需要了。”非鱼闭上眼睛，两行清泪跟着从两边流下，伤口还在不停的涌出血来，一层又一层的浸透路钧的衣服。
“为什么不需要了！为什么！”路钧突然抱着非鱼大吼起来，灵力弱些的直接被声波击飞了出去，灵力强的则护住自己的耳朵不受干扰。
修九见路钧这副已近癫狂的模样，一掌便将路钧从非鱼身边击开，自己则将非鱼打横抱了起来。非鱼此时神智已然模糊，靠在修九手臂上晕死了过去。
“路钧层楼，今日放你们走。你们若是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必定手刃你们。”修九一边抱着非鱼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警告道。
层楼见修九等人已经离开，猛的跌坐在了地上。
“我们…输了吗？”
“对，我们输了。”路钧俯视着层楼缓缓道，“非鱼就是龙主的事情你必须保密。雪球已经被你害死。非鱼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来找你。你最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是自杀。还有，你不要妄想再去做伤害非鱼之事，若是被我知道了我一定杀了你。”
层楼闻言猛的抬头望着路钧：“那你呢？你不是说了会护我周全吗？”
“我找个地方等，等她重新认我这个兄弟。”
修九抱着非鱼急急忙忙的回到了小木屋中，和千山一起渡气为非鱼疗伤。而无依则在一旁替幺十三包扎被绳子勒出的伤口。
非鱼虽受伤极重流血过多，但还是保下一条命来。
半个月后。
非鱼的睫毛轻轻动了动，似乎是要醒了。修九在一旁不眠不休的守着非鱼坐了半个月。见非鱼要醒了，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拿在手上。
正是艳阳高照的白天，非鱼对这强烈的光线还有些许不适应。只是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转头便看见修九正坐在一旁。
“师…师父。”
“嗯。”修九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茶杯递到非鱼手中，“先喝口水。”
非鱼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转头看向窗外问道：“师父，我昏了多久？”
“半个月。”
“那他们都回去了吗？”
“幺十三无依，还有师兄都在。”
“那…”非鱼说着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问道：“那雪球呢？”
修九转头看着非鱼，沉默不语。良久修九又站起身来：“师兄有话和你说。”
非鱼的心却突然跳得很快，有些着急的抓住修九垂下来的袖子：“师父，雪球怎么了？”
千山此时正拿着盆子从门外走进来，看着非鱼醒了赶紧将盆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随即坐在非鱼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非鱼笑嘻嘻的问道：“怎么样小非鱼，感觉怎么样了？”
“嗯，挺好的。”非鱼点点头，又看向千山问道：“雪球呢？雪球去哪儿了？”
千山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褪去，站起身走到盆子旁侧，把帕子从水里面拿了出来，拧干，又走到非鱼跟前，把帕子递到非鱼面前：“小非鱼，先洗个脸吧。”
非鱼有些迟疑的将帕子从千山手中接过来，但看着千山一直笑着倒也放下心来，快速的用帕子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便将帕子递到千山跟前看着千山问道：“她是不是回龙都了？”
千山的笑意在脸上凝固了，将帕子从非鱼手上接过来，在手上来回抛了几下之后看着非鱼：“你会原谅她骗你吗？”
非鱼低着头沉默。
“你会的。”千山脸上的笑意慢慢退去，变得严肃起来。“你是她姐姐，你不会怪她的。”
非鱼听到这里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猛的抬头看着千山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西域奇兵阵解不了。”
“我知道。”
“雪球的血可以。”千山沉默两秒，随即缓缓说道。
非鱼气色才刚刚好一些，闻言嘴唇又霎时苍白了起来，眼睛空洞的看向千山喃喃道：“然后你们就让她去破阵？她那么小，你们就这样对她？”
千山闻言也不反驳，沉默着像是承认了。如果让非鱼以为是他害死了雪球，也是很好的。
“你们都没有人性。”没有大吼，没有眼泪，只是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呆坐在床上，喃喃的说着。
“你原谅她了吗？”千山有些期待的看着非鱼。
猛的，非鱼一行泪水便从眼眶滑到下巴，再落到床单上。
“我没有怪过她。”
非鱼又抬头看向千山：“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在这旁边搭个木屋，陪雪球画乌龟，打牌，下棋，吃东西。”千山笑着看向非鱼，似乎像是雪球还在他身边一般。
“你记得多买一些灌汤包。”非鱼也笑着看向千山。
雪球这一生已经可以无悔了。千山师尊愿意为她放弃所有的东西，被天下敬仰断岐山三尊之一也可以抛弃掉。可是就算你已经回不来了，我还是会给你买你所有爱吃的东西，爱玩的东西。下次踢毽子，再也不让你捡球了。
修九站在一旁，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千山：“师兄，你可是想好了？”
“嗯，”千山点点头，“你们要是突然想我了，就来找我。我要是突然想你们了，我就来找你们。”
“好。”修九点点头，“断岐山三尊之一永远都会有你。”
“那我送你们到门口，等你们走了，我就带雪球建房子了。”
“嗯。”
三朵祥云朝天而去，千山笑看着他们挥了挥手，目送他们往断岐山而去。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他们的一点影子。
千山的笑容终于彻底从脸上消失了，仰头去看天上的白云，眼泪又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胖球，我才不伤心呢。看你待会儿打牌，能不能打得过我。”
自那日西域奇兵大战以来，已经两年了。
非鱼的表情也越来越淡漠。偶尔在梦里会见到雪球跳到自己脑袋上的样子，和龙玥陆铭一起历险的时候。无依教她练香，幺十三让她看星星。洛一陪着自己四处捣蛋的样子。
明明是花季年龄，却是觉得再无什么可以值得她留恋，只是除了修九。
这两年非鱼索性把床搬到了院子里，晚上就翘着二郎腿看星星，有时候修九闲来无事也会和非鱼聊一聊宇宙之大的人生哲理。非鱼总能在漫天星河之下睡着。
断岐山有一项规定，要在现任掌门的提举下选出下一任掌门继承人。非鱼凭着超人的实力打败了所有参赛弟子。继承人典礼就在明天一早举行了。
这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在千万年后便要和师父一样，孤寂的守护着这样一片土地。没人会理解，没人会体谅。那师父是不是和自己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说不定师父遇到的比她更加惨烈呢。
她只觉得这样活着似乎是很风光，可是也很可悲。没有童叟老头那样的洒脱，没有而且姐姐那样的执着。也没有千山师尊那样的不羁，只能隐藏着，什么也不能说。没有爱人，没有被爱的人。
现在典礼还没有举行，外界便已知道她非鱼不仅是修九的首任弟子，还会是下一届的掌门。说她天资聪颖赏识过人哪里都好。只是有一点，就是她的性子和修九一样冷淡，一点也不平易近人。
非鱼听着这些只觉得哭笑不得，自己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而无依和幺十三把这些话绘声绘色的转达给她的时候，总会嘲笑她说她如何癫狂。哪里会是修九师尊那样的人。还说等以后她坐上掌门之位时非要把她当日抢他们烧烤的事情公著于天下。让他们也体会体会这断岐山的掌门是个什么样疯癫的性子。
非鱼听到这里总能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现在也只有在两个人面前自己才能笑起来了。其实她真的在不知不觉间便得和师父越来越像，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从前那些不理解师父的地方也一点一点的明白了。只是却从未放下过那句‘原是已入骨’
“小鱼儿，到书房来。”修九的呼唤声打破了非鱼的冥想。非鱼赶紧往书房跑去。
“师父！”非鱼笑嘻嘻的喊道。
“明日的仪式你准备得如何了？”修九抬眼问道。
“准备好了！”非鱼笑眼看着修九，“就像师父说的那样，我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就行了，那些人说的话听不听都一样。只要我不做出什么大动作来就好了。可是师父，”非鱼又朝着前面走了两步，随即蹲在修九的椅子旁边，“我不想当掌门，我就想一直陪着师父。要是师父你当日告诉了我那是掌门的选举比赛，我早在第一轮就认输了。”
“你当掌门还早着呢，不用担心这么多。”修九笑着拍拍非鱼的脑袋，“你现在先回去把明日的衣服换好，再好好的睡一觉，等明日一过，一切就到原样了。”
“哦。”非鱼朝着修九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师父。”非鱼说着站起身来，便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非鱼穿着掌门服躺在院子里的床上，看天边慢慢现出鱼肚白，无奈的轻声叹了口气。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