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走到房门口，往外瞧了瞧，然后将门关上，回头走到水菀云跟前，神色紧张地道：“大小姐，自从您指了奴婢伺候您开始，奴婢便认定了您才是奴婢唯一的主子。所以，奴婢不敢欺瞒于您。这三皇子，其实是个废人。”
“哦，怎么说？”其实在水家竭力将她推到水家大小姐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水菀云心里头就已经有怀疑了。如果父亲真的是因为愧疚，才想迎接她回来的话，那么早就做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因此，此刻听到春桃这般说，果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虽然难过，却也并没有多大惊讶。
春桃脸不由红了，低下头扭捏着道：“奴婢……不敢说。”
“我让你说，你便直说。”水菀云道。
春桃磨叽了一下，这才艰难地开口道：“外界一直传闻，当今三皇子不能……不能人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春桃脸红得仿佛能够滴出血一样。
毕竟这样的事情是羞于齿口的。
水菀云面色却是没有多大变化。
春桃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水菀云开口，忙抬头，看了一眼水菀云，小心翼翼地劝道：“大小姐，您也别太难过了。这婚事，到底还没有确定下来，说不定有转机也不一定哪。”
水菀云自然知道这话是宽慰之词，如今父亲都跟太子当面亲口说了，这事情便已经是板上钉板了，绝无可能更改。
难怪父亲要让人接了自己回府，而且礼数周到，力排众议立自己为水家长女；
难怪水摘月就当时闹腾了一会，过后就无声无息了；
难怪就在刚才，水摘月想跟着太子进宫，史晴喧会立即喝止。
呵，原来，一切都是他们布下的局。可笑她在进府的前一夜，还在婶娘的教导下，想着进府来做一个孝顺听话的女儿，却原来别人只拿她当棋子。当真是可笑又可怜啊！
父亲大人，竟然您如此对待女儿，那么女儿对您也实在不必心存什么感念了。这次的婚嫁，您让女儿嫁，女儿嫁便是，就权当是还了您的恩情，往后咱们父女便你是你，我是我。
当晚，水雨斋来水菀云房间了。
水菀云吩咐春桃去泡茶，柳绿去膳房取一些糕点瓜果过来，一切皆按照礼数来。
水雨斋安坐着，看着水菀云轻声道：“菀云，这些年来我没有哪一日不在担心你，一直想着接你回来，可却一直不得一个好时机。如今，当今皇子意欲求娶我们水家长女，为父总算是能够圆了心愿，将你接回来，让你风光大嫁。”
水菀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道：“多谢父亲了。难为父亲这些年一直惦记着女儿，这一惦记就整整惦记了十七年，可真是让人好生感动。这十七年里，女儿生了好几场大病，没钱看病，全仰仗着父亲大人的惦记，才能够几次死里逃生。父亲的恩情，女儿没齿难忘。”
这话听起来带着浓厚的讽刺，水雨斋一时之间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他轻叹口气，道：“菀云啊，父亲知道你心里有所怨恨，不过父亲终归是你的亲生父亲，总是不会害了你去。我原本还担心你在外头，性子软弱容易叫人欺负，如今看来，你跟你娘还是不太相像的。”
“父亲还记得我娘亲？”水菀云盯着水雨斋的眼睛，沉声问道。
水雨斋被水菀云这般盯着，只觉得心里头竟然愧疚起来，点了点头，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娘亲都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水深无声，真爱无言。越是在乎的人，就越是不懂得原谅。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我跟你娘亲共同造成的，如果当时我跟你娘亲两人都退让一步，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那么，你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不管水雨斋说的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水菀云听着，却还是觉得心头欣慰不少。看着水雨斋的目光，顿时也柔和下来了。她嘴角上扬，笑道：“父亲深夜来我房里，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儿果然聪慧过人。”水雨斋点了点头，道：“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十天后是黄道吉日，到时皇家的迎亲队伍会亲自过来迎接你。”
“女儿知道了。”水菀云低眉顺眼地道。
水雨斋看着水菀云，她安静乖顺的时候，看起来跟她娘亲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想到她要嫁的人，是不能人道的三皇子，他心头掠过一丝不忍。但纵然不忍，这个决定也是不可能改变的。因为，水家长女必须嫁给三皇子，这是圣意。所以，如果不是水菀云，就是水摘月。
水雨斋自然不可能让水摘月嫁过去的，虽说两个人都是他的亲生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一碗水从来都没有端平之说。水摘月毕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他对她极尽宠爱，又加上她乃如今大房的女儿，要是将她嫁过去，水家恐怕不得安宁。况且，水摘月对太子的心思，水家上下无人不知，那太子也不曾明确表态拒绝过，日后或许会成就佳缘也不一定。
是以，综合各方因素考虑，要嫁的那个人，都必须也只能够是水菀云。
“我儿啊，宫里可不比外头，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低调行事，凡事隐忍为先。你固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可有些时候，这聪明伶俐反倒会成为别人拿来算计你的工具。在宫里头，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听的不要听。装傻，远比装聪明难啊。这宫里头的学问大得很，为父一时半会也不能跟你讲个通透，一切，都还得看你自个儿的悟性。”水雨斋沉声道。
水菀云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夜深了，父亲早点回房歇息吧，女儿也困乏了。”
亲自将水雨斋送到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行清泪不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