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璨璨买完东西回来一看,小饭馆里人没了。问了掌柜的,掌柜的说没注意,估计是出去溜达了。
一个残废能溜达去哪里?
难道是走了?
陶璨璨拎着满手的东西和弟弟,沿着这条街找了一圈,最终决定走了也好,省的给自己家找事儿的时候,就看见那家伙从一家调味品店里溜达出来了。
“那个,我就是随便转转……”游瑾辰讨好的笑,生怕这姑娘把自己一巴掌抽飞了。
那太丢人!
“老爷,这是您买的辣椒。”小二拎了包东西出来。
“你买这个做什么?”陶璨璨问道。辣椒这种东西贵得很,一般人家也就卖一点儿调调味道。谁知道这个家伙买了这么多。
“那个,最近吃的有点儿淡。”游瑾辰接过辣椒,看着这一大包也犯愁,就算是当饭吃估计也得吃一阵子呢,这小二太没眼力价儿了。
陶璨璨看看辣椒,再看看游瑾辰,突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哦……”
哦完了转身就走。
游瑾辰瞬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哆嗦了两下之后又觉得自己太窝囊了,好歹也是个王爷呢。但是这又不能说,得憋着,否则还没等被这杀猪丫头扇飞,就得被其他几个公子的探子弄死。
他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
到了晚上,看着自己面前碗里铺满红艳艳辣椒粉的面条汤,游瑾辰欲哭无泪。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听璨璨说你觉得饭菜味道淡吃不好,所以自己买了辣椒。这个你也不跟婶儿说,婶儿也知道。这不,放的足足的,吃吧,吃完了锅里还有呢。”
不知道吃完了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游瑾辰卷起面条塞进嘴里,泪流满面。
你说这丫头片子怎么就这么损呢!
好辣好心塞!
年关很快就到了。
这是游瑾辰在外面过得第一个年。
大年三十儿一整天,整个村子都显得欢快又忙碌。炖肉香味四处弥漫,小孩子们东家窜西家窜,不管去谁那里都会得到一些吃的,然后欢快的跑走。
柳氏在堂屋的一个灶台上炖肉炸丸子,准备丰盛的年夜饭,陶大跟陶璨璨在屋里包粘豆包。
豆包的豆沙早就都煮好了,还放了糖,甜滋滋的十分好吃。
陶豆豆围着陶大哼哼唧唧的讨要了一碗小口小口的抿着,陶大看着在一边儿沾了满手黄米面吭哧吭哧往下抠的陈老爷,于是也给他盛了一碗豆沙,示意他赶紧去边儿玩,别特么浪费粮食了。
得到跟六岁孩子一样的待遇的陈老爷表示很心塞,他跟陶豆豆一起蹲在炕上,看着陶璨璨飞快的包着粘豆包。
陶璨璨用一块帕子把头发包了起来,圆嘟嘟的脸蛋儿因为专注的干活所以有些泛红,好像漂亮的苹果。她抿着唇,眉头微蹙,手里捏着豆包,包好一笼屉就端到外面的灶台上去蒸。陶大在外面看着火,两个灶台一边儿柳氏忙乎,一边儿陶大忙乎,整个屋子热气腾腾,火苗舔着锅底,给炕头带来温暖的温度。
游瑾辰叼着勺子,看着陶璨璨有些入迷。
可以说,他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他身边儿有各种各样的女子,宫里的,宫外的,温雅贤淑的大家闺秀,温柔秀气的小家碧玉,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能说会算的掌柜娘子。还有家里一个侧妃一个侍妾,浓艳美貌明丽袭人的,他都见过。
但是偏偏没见过陶璨璨这样的,有些小凶悍,有些小精明,还有些鬼点子,欺负的他一愣一愣的。现在的她放下了杀猪刀,包起头发,挽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捏着豆包,长长的睫毛在外面照进来的光线下好像蝶翅轻颤,在脸颊上落下抖动的光辉……
“看什么看!”陶璨璨瞪了过去。
她忍了半天了,谁知道这个家伙的眼神越来越肆无忌惮,那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她脸上来了。
游瑾辰慢悠悠的把勺子从嘴里拽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在下唐突了,请姑娘勿要怪罪。”
陶璨璨看着陈老爷装模作样的德行,突然说道:“昨天晚上你拉肚子了?”
游瑾辰老脸一红,怒道:“非礼勿听,你这丫头,怎么就喜欢捉弄人啊!”太长时间不吃辣的,一顿辣椒煮面条下去,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幸亏属下出现的及时,给他吃了个药丸子,否则就直接跪茅房里了。
陶璨璨打发弟弟出去跟老爹要蒸熟的豆包吃,然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游瑾辰心里有些雀跃,“咋?你舍不得我走?”
陶璨璨看着他抽了抽嘴角,说道:“别闹,我恨不得你现在立马就消失。”
游瑾辰特别特别伤心,他知道自己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还是气质就算不是一等一的好也是差不离了,以前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堆的芳心。可如今,自己俏媚眼儿抛出去就跟给瞎子看一样,眼前这个杀猪妞完全不带配合的,甚至还要自己立马消失?
简直忍无可忍!
“听说你家要招婿?”游瑾辰摸摸下巴,摇头晃脑的问。
陶璨璨一把攥烂了手里刚捏好的豆包,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过完年我就走……”游王爷缩了缩脑袋,端着碗一瘸一拐的出去,高声赞道:“柳婶儿,您炸丸子呢?哎呦可真香……诶诶,我吃一个就行了,好吧好吧,两个,哎呀太多了柳婶,好好好我进屋坐着,哎呀您看我,什么都不会……”
说着,端着一碗油炸肉丸子又回来了。
陶大在外屋大声说道:“先生,您就在炕上呆着,暖和,别下地了。璨璨,你照顾一下先生,他腿脚不方便,咱天一黑就吃饭,要是先生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劳烦陶叔费心,我无碍的。”游瑾辰高声说道,然后冲着陶璨璨挤眉弄眼,看着那丫头白眼儿都翻到房梁上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无声大笑。
陶璨璨想,如果今天晚上把这货捆吧捆吧扔山里去,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实在太烦人了!
外面天一擦黑,爆竹声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就算是穷人家,也要攒俩钱买几只鞭炮,年三十不放鞭炮驱邪太不吉利了。
陶大拎着几挂鞭炮,用竹竿儿高高的挑了,捻了只点燃的细香出了院门。
外面已经围了不少大人孩子,村长甚至还托人从县城买了很昂贵的烟花,点燃了就喷向天空,炸开一幕火树银花。
游瑾辰也跟着出去看热闹,他斜靠在门边儿上,看着陶璨璨挑着竹竿儿,让陶大点燃鞭炮引线,然后举着杆子溜溜的跑,引得一群小孩子跟在她身后拍着手又笑又跳。
他想起自己往年在宫里过年的时候,小太监们都会拖着一车一车的各种烟花,从御花园或者宫外墙边上挨个放,热热闹闹的放上一两个时辰,他看都看腻了。再加上宫宴虽好,但是没有人敢放开了吃,天气又冷,刚端上来的东西一断了热,就凝结出白色的油脂,看得人毫无胃口。
再加上他和三哥一奶同胞,但是生母身份并不尊贵,所以在宫宴上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哪句给自己或者母亲惹了麻烦。
生在帝王家又有哪里好呢?他学会了不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野心,学会了不对任何事物感兴趣,学会了装疯卖傻。那个皇位离自己并不远,但是不止是自己,距离其他几位皇子也不远。唯一挨着皇位的是那位太子,但是那又怎么样?太子的德行和软弱只会如同一张破旧的网,不停地在风中颤抖,告诉别人我并不厉害,随便用力就可以撕开。
所有的皇子几乎都跃跃欲试,他们身后的幕僚,支持的势力都在跃跃欲试。
老皇帝的病重并不能让人悲哀,反而如同一枚令人亢奋的丹药,被所有虎视眈眈的人咽进肚子。
如果皇帝走了,那么皇后除了身为太子的儿子之外,就只有一个礼部做尚书的父亲和做祭酒的哥哥,势单力弱。当然,这也是当年皇帝的制衡之术,防止一方势力过大,反而会威胁到他。最不想让皇上死的,怕就是皇后一家了。
六部的势力本就被几个皇子暗中瓜分,他三哥占了两部,其中还有他的功劳。
一个年年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真的就是闲散王爷?皇家出来的人,如果没有保命的本事,怕是早就死的尸骨无存了。
“发什么呆呢?”陶璨璨跑过来,把手里的竹竿塞过去,“拿好!”
游瑾辰抓着竹竿,看着那个杀猪丫头一手举着线香去点鞭炮,一手捂着耳朵往后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如果天天都能这样,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