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多月过去了,王韵夕的预产期已经过了三天,但她丝毫没有临盆的反应,肚子里的小宝宝似乎一点儿也不想出来。医生建议她这几天多在家走动走动,可以催促分娩。
这天,王韵夕在家待不住,想出去走走。正好曹奕也闲着,就陪她去附近的超市逛逛。
两人一进超市,就习惯性地直奔向四楼的孕婴商品区。家里给小宝宝买的东西已经很齐全了,有的甚至是多余的,但她们仍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好的东西。有了孩子的女人,心思全都放在孩子身上了。
她们来到一家童装店里,里面挂满了各个年龄段的小孩子穿的小衣服。
王韵夕看见一件漂亮的粉色连衣裙,像是一岁大左右的小宝宝穿的。她提起来问曹奕:“好不好看?”
曹奕点头,打趣道:“你尽瞅些女孩子穿的衣服,万一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儿呢?”
王韵夕郑重其事地道:“我觉得宝宝应该是个女孩儿,我有预感。”
曹奕笑着说:“你想要女孩儿,也不问问陈爵铭,他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王韵夕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他说男孩儿女孩儿他都喜欢,只要是我生的就好。”
曹奕一听,欣慰地点点头。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逛了一个多小时。
正准备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王韵夕的肚子突然猛地疼了起来,她赶紧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五官都纠结在了一块儿。
曹奕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感觉了?”
王韵夕疼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点头,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快……快给陈爵铭……打电话……我好像……要生了。”
曹奕赶紧拿出电话,颤抖地按下陈爵铭的号码。
陈爵铭正在开会,接到电话后,三两句就结束了会议,匆匆忙忙地往超市赶来。
王韵夕已是满头大汗,连身上的衣服都快湿透了。陈爵铭赶到的时候,她正蹲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曹奕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陈爵铭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上车,快速地往医院赶去,一边开车一边安抚着王韵夕:“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王韵夕疼得嗷嗷直叫,双手紧紧攥着曹奕的胳膊。
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医院。
陈爵铭抱着王韵夕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将她交给了接生的护士。护士赶紧联系医生,不一会儿就把王韵夕送进了产房。
陈爵铭和曹奕被挡在产房门外。曹奕给其他人打电话,陈爵铭则焦急地在原地转圈,脑海里一片空白。
没过多久,王远志和王韵琪就赶来了,紧接着陈树森和樊慧娟也到了。
一行人坐在产房门外的椅子上等待。
曹奕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念叨着:“希望母子平安,一切顺利……母子平安,一切顺利……”
王远志在一旁安抚她道:“韵夕身体一向很好,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就安心等待吧。”
陈树森和樊慧娟也在一旁附和着。
只有陈爵铭坐不住,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紧张不安的一面。
王韵琪被他转得头都晕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坐那儿等吧,估计很快就能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产房里便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听起来是王韵夕的声音。
陈爵铭顿时停住脚步,紧紧攥着拳头,眉头拧成了麻花。
王韵夕一直在喊,声音越来越凄厉,嗓音很快就嘶哑了。
她每喊一声,陈爵铭的心就揪紧一次。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
曹奕也不安地站起身,走到门边紧紧攥着门把。
谁都不再说话,走廊里只不停地回荡着王韵夕杀猪般的嘶嚎声。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多小时,陈爵铭的心都快碎了。
突然,产房里安静了下来,王韵夕的叫喊声蓦然停止了。
门外众人先是一愣,曹奕最先说道:“是不是生出来了?”
王远志赶紧走过来,喃喃念道:“生出来了就好,生出来了就好……”
他话还没说完,产房的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年轻的护士急匆匆往外赶,脸上有些不耐。
陈爵铭将她拦住,急切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是生了吗?”
护士用胳膊肘推开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没有,昏过去了。”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升到了嗓子眼。
陈爵铭追上去:“怎么会昏过去了?我能进去看看吗?”
护士本来就烦躁,这会儿又被他不停地追问,怒气猛地涌上来,大声斥道:“疼晕过去了,你进去能干什么?在外面待着,别碍事!”
她说完就立刻躲进了办公室里。
陈爵铭想冲进产房里看看,无奈门又被关上了。
曹奕担心地不停念叨:“别出事别出事……”
王远志拉着她的手,轻拍道:“别担心,里面还有医生呢。”他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很着急。
陈树森夫妇也来到门口,一起安慰曹奕。
刚才那个护士又跑了过来,手中拿了两大盒纱布。
陈爵铭见状,隐隐约约觉察出不对劲儿来。如果只是晕过去了,不需要用到这么多纱布吧?
除非……
陈爵铭心里突地一跳,在护士即将进门的一刹那又将她抓住,沉声问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实话。”
护士本来又要发火,回头却见陈爵铭脸色阴沉,目露寒光,不由得被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骇人气场给吓到,想也不想,就将实话脱口而出,连语气都弱了很多。
“产、产妇突、突然大出血……晕过去了。”她说完还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众人一听,都惊呼出声,曹奕更是吓得晕眩了一下,幸亏有王韵琪和王远志在一旁搀扶着,否则肯定会摔倒在地。
陈爵铭咬牙瞪着护士,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我老婆必须安安全全地从产房里出来。”
护士匆忙点点头,挣开他,逃跑似的钻进了产房,并将门又合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陈爵铭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每多一分钟,他的情绪就离崩溃的边缘更近一分。
“有烟吗?”陈爵铭问王韵琪。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分担焦躁不安的情绪,否则他就要发疯了。
王韵琪从裤兜里摸出一包来,递给他。
陈爵铭抽出一根噙在嘴里。王韵琪帮他点火,打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点燃。
陈爵铭猛吸了一口,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在座的人都很少见陈爵铭吸烟,他几乎不吸。只有王韵琪知道,他只有在心情极度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两口。
没想到,陈爵铭一根抽完,又拿出一根,不一会儿,一整包烟都被他抽完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产房里忽地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门外众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两分钟过后,产房门开,另一名护士抱着啼哭着的小婴儿出来了。
“你们是产妇的家属吗?”护士问。
众人一拥而上,纷纷点头。
护士抱着婴儿给每个人看了两眼,笑着说道:“恭喜,是个小公主。”
大家争先恐后地挤着看,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
陈爵铭也看了两眼,小婴儿被白色的布单包裹着,脸上皱巴巴的,头发很浓密,哭的时候小拳头也跟着用劲儿挥舞着。看得出来,她个头不小。
果然,护士见大家心情不错,好心地说道:“孩子挺重的,七斤二两呢。”
大家一听,纷纷笑了出来。
陈爵铭心情复杂。孩子出生了,他固然高兴,但他现在并不能完全心安,因为王韵夕还在里面,情况如何还不知道。
护士很快又抱着孩子离开了。
其他人一改刚才的紧张焦虑,都轻松地开始谈论孩子像谁这个问题。只有陈爵铭笑不出来,仍焦灼地等待着王韵夕的消息。
半个多小时之后,房门再一次打开,王韵夕躺在病床上,被人推了出来,身上插着管子和吊瓶。
陈爵铭扑上去,见王韵夕双眼紧闭,遂向一边的医生问道:“她怎么了?没事吧?”
医生看上去有些疲惫,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才回道:“刚才大出血,紧急抢救了一阵,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但血流得太多,她可能还要昏迷一阵。”
陈爵铭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王韵夕冰冷的手,跟着护士一起将她送进了病房。
.
王韵夕再次醒来已是两天之后。
她先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然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便看到了陈爵铭。他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陈爵铭见她转醒,激动地笑了起来,握住她手的大掌不住地颤抖。
王韵夕虚弱地抬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
陈爵铭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胡茬也没刮,整个下巴黑青一片,摸上去还很扎手。
“你终于醒了。”陈爵铭温柔地望着她,“感觉怎么样?”
王韵夕点点头,笑道:“我没事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陈爵铭一根一根地吻着她的手指。
一旁的小公主似是很不满意自己被两人忽视,大声地哭了两下。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
陈爵铭将小公主抱到王韵夕面前,王韵夕新奇地睁大眼望着她,忍不住将她肉肉的小手捏在掌中。小公主似乎知道她是自己的妈妈,一看见她竟然不哭了,两只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动。
王韵夕被逗笑了,俯下身亲吻她的面颊,说道:“真可爱。”
陈爵铭也笑了:“是啊。”
两人逗孩子玩了一会儿,小公主开始犯困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哈欠。
陈爵铭将她放在一边的婴儿床上,又坐回来,抚摸着王韵夕的额头,突然说道:“我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吧,你以后别生了。”
“为什么?”王韵夕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过让我每年都给你生一个吗?”
陈爵铭眼里闪过一丝懊悔:“我后悔了。之前不知道生孩子这么危险,现在知道了,就不会再让你冒险了。比起孩子,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就好。”
他不好意思告诉她,在产房外等待她的时候,他以为两人就要生死永别了。那个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她就此死去,他会毫不犹豫地随她而去。
王韵夕眼里泛起泪光,陈爵铭低下头,深深将她吻住。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他俩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