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林黛玉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在几月前就被木承望现行搬进了京城宅子,带到贾家来的也有十几箱子,林黛玉在荣寿堂的那两间屋子显然是放不下的。
贾母便说:“眼下一大堆的事儿,你嫂子脱不开身,玉儿先凑合阵子,等省亲别墅盖好再倒腾新屋子给你住吧。”
贾母都这么说了,林黛玉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掏出一只小小的表看了看时辰,道:“今日休沐,我该去拜见两位舅舅。”
按理说,家主上门拜访,相应的也要由这家的家主接待,而不是依赖就来了后院拜访女性长辈。贾家没有要这么做的意思,林黛玉也不着急立起来,她还在守着孝,万事低调。
林黛玉这样一说,王夫人侧了侧身,道:“你二舅舅今日去拜访同僚了,改日吧。”
邢夫人也道;“你大舅舅近日身上不好,外甥女身子弱,别把病气过给了你。”这理由跟上回的一样。
林黛玉轻笑:“那便罢了,请大舅母代我向大舅舅问安。”
“那是自然。”
贾母年事已高,没多久便乏困,众人随即散了,年龄相仿的几个姐妹纷纷聚到林黛玉屋子里。
屋子里紫鹃忙着收拾屋子,箱笼,还有从扬州带来的丫头挤挤挨挨一屋子,衬的地方狭小。林黛玉一行人下不去脚,便在院里花架下让雪雁取送给人礼物,这是早就准备好的,都是些江浙有名气的笔墨纸砚等物。
几个姑娘俱是雅士,对收到的礼物都爱不释手,唯独薛宝钗,拉住林黛玉的手,担忧地说:“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糊涂起来了。”话未毕,泪先行。
林黛玉看着薛宝钗,她一直被祖母和舅母称赞随份从时、行为豁达,最完美的大家闺秀,现在正好跟林黛玉成为两个极端,衬得她叛逆。
夏虫不可以语冰,林黛玉笑了笑,说:“姐姐不是我。”
薛宝钗说:“咱们姐妹这几年同住同吃,早就跟亲姐妹也不差什么,妹妹有什么难处,千万跟姐姐说。”
林黛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敷衍似的点点头。迎春是万事不理的,探春从整件事里头能猜出七成□□,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惜春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
史湘云也是个心窍通明的,冷笑一声,什么都不说。
晚间歇息时,雪雁便抱怨说:“以前姑娘年纪小不挑,现在是什么身份,还给您住这么小的屋子,连您常看的书都摆不起来。”
林黛玉闲闲地道:“把那些不用的闲书收起来,留下四书这样的便可。”
雪雁不情不愿地“哦”了声,去收拾了。
林黛玉现在和贾家关系的支撑,八成是因为一个利字,剩下的三成是因为贾母。林黛玉一个年纪尚幼的孤女,羽翼未成前需要这样的大家族保护,而贾家欣然接受这样的她,省亲别墅已经花费他们太多银子了。
林海一死,林家彻底没了支撑,那些心思活泛起来的不在少数,每个都不好对付,光凭师父云绛和叶十九,是不能保林黛玉无虞的,暂时留在贾家是最好的选择。
隔日,林黛玉一大早就起来了,着一色布衣直裰,让一个小厮带着送给师父的礼物,出门。
云绛对林黛玉的上门并不觉得多意外,只说:“你来了。”
林黛玉把礼物递给云家家丁,笑道:“是,师父。”
云绛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直接把她带到一个小院,让她选一张桌子坐下,开始讲课。
林黛玉始料未及,她虽然拜了师,却才刚回京两天,连书本笔墨都没带,竟然就要上课了!
林黛玉愣了一会,才开始听云绛的课。云绛是翰林院大学士,学问很好,林黛玉已经读透了的论语经她的口讲出来,引经据典,涵盖了许多当时的论点以及后世文士的注解,自诩博览群书的林黛玉也十分佩服,没一会便投入进去。
云绛放下书本时,日头已经升到了正中央,她向学生提问了几个问题,也问了林黛玉,并且夸赞了她根基好,然后布置完作业就自顾自离开了。
林黛玉肚子咕咕叫,云家的丫鬟恰到好处地送了饭来,都是很清淡的青菜豆腐,佐着米饭也能吃的很香。
一个扎总角小少年特别失望地叹道:“先生家好穷啊,总是不舍得给学生肉吃。”
林黛玉闻言看说话的人,那少年瞪她:“看什么看,要叫师兄知不知道!”
这间学堂内总共有三个学生,一个是总角小少年,一个是林黛玉,最后一个,是个衣饰华丽的少女,约莫十五六的年纪。这姑娘一上午都埋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反正没听课,到吃饭的时候林黛玉才看到她长什么样。
饱满的额头,眉毛浓密,锐利威严的眼睛,薄嘴唇,很有攻击力的英气,在林黛玉看来,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想到这里她就笑了。
少女莫名道:“我好笑吗?”
少年狂点头:“你才知道呀。”
少女淡声说:“杨元泽,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打你。”
杨元泽扭过头去,撇嘴。
林黛玉说:“师姐,我没笑你,只是见你面善,似乎见过似的。”
少女对她说:“我叫水嘉,他是杨元泽。你没见过我,但你见过我舅,他叫叶荆。”
原来是嘉悦公主。
怪不得看着面熟,现在一看,果然水嘉和叶十九有相似的痕迹,比如嘴唇。
提起叶十九,林黛玉笑起来:“师姐这两天已经见过叶兄了吗?”
水嘉冷冷地说:“被太奶奶和国公爷关起来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见不到他。”
关起来了……林黛玉嘴角一抽,想起那家伙在码头一脸轻松的样子,现在估计郁闷的要死吧。
水嘉看了看林黛玉,“不用担心他,没什么事儿,活该自找的。你看起来很弱,身子禁得住吗?”
“什么?”林黛玉没反应过来。
杨元则哈哈大笑着跳起来挥舞拳头,“下午是演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