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小店里突然热闹起来，逐渐相叠的喧闹声将施小柔拉回来，面前桌上放着的那杯饮料冰块融尽，在杯底留下一滩水渍。
董莹莹早就离开了，只留她，一个人沉在震惊里沦陷。
原来到了放学的时间。
起身买单，小老板笑吟吟的没有收，“刚才你朋友已经买过单咯。”
神情有些悻悻的收回手，转身出了店子。
到施茜家里去了一趟，刘彪没回来，家里只有施茜和请来照顾的阿姨两个人。见到施小柔，施茜忙的起身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样？昨晚我跟你说的那个，你问了没有？”
施小柔放下包，摇摇头。
施茜急了，“没问？我的小表妹啊！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件事就这么过了？那个女的是谁？”
“他有个朋友得病进了医院，挺严重的，应该是家属，昨晚就是去商量了，家属受不住，他送去了。”
施小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变口，她这次来原本就是打算找施茜商量的，可是见了面，她反倒不想说了，这是她自己的事，不想总是要别人来帮忙。事情还没真正弄清楚，她不要自己乱了。
施茜有些不相信，但施小柔不像在说谎，“真的？”
“嗯，昨晚他回来就跟我说了，我相信他。”
施茜无奈的叹气，“你呀，就是太实心眼，什么都信他，以前我还看好，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之后，现在总觉得他哪里都不安全，他就这样压着你呢！”
施小柔笑笑，拉着她扯了其他的话题，施茜肚子一天天大，初期的妊娠反应也过了，现在是最舒服的时候，吃得下也睡得着，之前刘彪跟着他一起熬，这一阵子也终于可以松口气。
马靖南不加班，知道她在施茜这里，直接开车过来接，和下班的刘彪撞上了，两个人站在门外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施小柔出门，才相互拍拍肩膀散了。
马靖南没什么异样，细心的给她拉开车门，系安全带，昨晚应该没休息好，他俯身过来的时候，施小柔都可以看到他眼下有些重的眼圈。
“昨晚没休息好？”
马靖南闷闷的嗯了一声。
施小柔放在膝上的手握紧，没睡好吗？是不是心里有事？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捐赠的对象是寒傲所以才拒绝，要是是的话，我跟你道歉，他当初在你和阿南结婚之前回来做的那些事，并没有大的恶意，要是伤到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必须尽快动手术，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找别人了，甚至……他自己现在都已经开始自我放弃了，医生说，病人不配合，治疗更难……”
董莹莹的话犹如在耳边，施小柔目视前方，盯着车前一长串的缓慢车流，内心暗流涌动。
“对不起……”她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
董莹莹刹那神色暗下去，之前强装的笑意再没了坚持的动力，她是真失望，施小柔突然觉得更加愧疚起来，如果再早那么几个月，她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可是，现在……
她沉在愧疚里，不知该作何解释，董莹莹却在这时吐出最让她震惊的话来。
“我昨晚见阿南了。”
这时施小柔才知道，施茜没撒谎，她看到的确实是真的，马靖南从酒店里扶出来的那个女人，是董莹莹。
“昨晚？”
“施小姐，我是个直性子，不喜欢绕弯，以前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要不要来和我赌一次？赌阿南对我们的情意，谁更重一些。”
施小柔当时有些懵，想笑，但是又觉得勉强，她确实是笑不出，“我和他是夫妻。”
“世界上组成夫妻的形式多了，我不知道阿南是怎么跟你说的，我现在只想救寒傲，我昨晚跟阿南说了，只要能劝你答应捐骨髓，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着一字，却带进所有的含义。
越是模糊，话里的指代性就越强。
什么都愿意做？
做什么呢？
施小柔觉得霎时心尖上像是落了一把刀，明晃晃的就竖立在上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嗖的一下就掉下来，一把戳进去。
施小柔心里隐隐也有了期待，毕竟董莹莹是两人不能跨过去的曾经，她存在的指数太高，即使两人在婚前明确的谈过，可是施小柔还是没有十分的信心，当那个女人再次出现的时候，马靖南会怎么做。
她在等他开口。
心一直绷着，直到两人都围在饭桌上动筷子的时候。或许马靖南觉得饭桌上唠家常是最好的时间。
“小柔，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蓦地开口，施小柔手僵住，呼吸也慢慢的滞了，抬头与他对视，有些紧张得等他开口。
“什么？”
马靖南正色，放下碗，没有再落筷的打算，“关于之前跟你提的那个捐骨髓的事。”
施小柔眼微微一紧，果真还是开口了。
——只要能劝你答应捐骨髓，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马靖南，你想要她做什么呢？
“骨髓。”
马靖南点头，似乎在酝酿着要如何开口，这两天他接连找了好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医生咨询过了，只要通过检测，休养得当，捐赠者一般不会有太大伤害，就算之前和杨寒傲闹得再怎么不愉快，也是活生生的人命一条，他还是看不过去想要帮。
“我问过了，捐赠者不会有太大伤害的，我们就当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不想。”
一直咬唇沉默的施小柔忽的开口，语气却是有些冷。马靖南没想到一向温柔热心的施小柔会这么干脆的就拒绝，像是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一时也有些愣住。
“小柔？”
施小柔重新起筷，伸手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有些冷了，嗯，还有些咸了，今晚做饭她有些心不在焉，忍着内心的涌动，努力一副淡淡的样子再次开口，“我不想去。”
——会不会是小柔知道了受赠者是寒傲，所以才拒绝？
别人提醒的话，这时钻进马靖南的耳朵，望着拒绝的施小柔，他有些错愕。依照他对施小柔的认识，就算知道是杨寒傲，也不会拒绝才是，她一直都是把别人看得重。
“有理由吗，小柔？”
施小柔摇头。
马靖南叹气，“生病的人是杨寒傲，你知道吗？”
她本来不想说，他不想她心里多想，一边说一边盯着施小柔的神情变化，当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对方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甚至是……没有变化。
马靖南才意识到，她是早知道的。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的吗？”马靖南终于正视这个问题，放下了筷子，俨然一副要和她认真谈谈的样子。
这个动作却寒了施小柔的心，他，生气了。是因为自己拒绝而生气吗？还是因为，没能帮董莹莹完成心事才生气？
“我们就事论事，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
他太正经严肃，施小柔一下红了眼眶，不想再跟他多说，同样放下筷子。
“我不要去，也不能去！”
这个不能去的原因！她突然就不想告诉他了！当初说的什么会忘记重新开始，全都是假话！
他根本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董莹莹！她一回来他就没了魂！
这是施小柔想的。
可是在马靖南那里，这个“不能去”就成了她任性和自私的借口。但看到施小柔红了眼，他又跟着心疼。站起来，紧跟着进了房间。
施小柔坐在床沿上不说话，马靖南伸手去搂她的时候也被她拍开。
“小柔，我们好好说。”
施小柔蹭一下站起来，“不要说了，也不用说，我不会去的。”她才不愿意把他直接推到别人身边去！而且为什么他就不能想想她呢？
婚后的第一次真正闹别扭，两人都觉得陌生。
第一次，马靖南没有主动抱施小柔入睡，两人各居一边，各有心事，却互不开口。
施小柔一夜未眠，精神差得很，第二天马靖南比平时起得早，施小柔醒着，却不动，马靖南也没有叫她，等到他走了之后她才慢慢起身，望着空落落的房间，万分沮丧。
他这算是间接的在躲她吗？
冷战僵持了两天，马靖南一直试图在劝她，可每一次都被她冷回来。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可马靖南却觉得这几天的施小柔陌生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两人的冷战关系，就连旁人都看得出来，夏薇辛欣旁敲侧击的好几次，她都没开口，施茜见她脸色不好也问过两次，她都没有说。
胃口不好，中午打了饭一口都吃不下，肚子坠坠，隐隐不舒服，施小柔有些不安，等上厕所发现轻微落红的时候才知道不对，假都没请，直接去了医院做检查，还是挂的同一个医生。
检查完了之后护士没让她下床，一直躺着，直到医生拿着检查单进来，见她只是一个人，皱了下眉头，“就你一个人？老公呢？”
施小柔咬着唇，一句话惹得她眼圈发酸，轻微摇摇头，“他忙，医生，检查怎么样？有没有事？”
“再忙也得来啊。”医生摇头，“胎儿有些不稳，最近情绪波动有些大吧？要控制一下，活动也尽量轻缓点，不要做太激烈的运动，同房更是要禁止。”
“……”施小柔低头。
“过几天再来复查一次，大意不得，我说的听得清楚吗？”
施小柔点头，“知道，谢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