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荼蘼半生寂 第五回 心动
作者:如岚静影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彩月又急匆匆的寻来,小丫鬟已经无奈加无语了,却是姨母在收拾行装时突然晕倒。蒹葭慌忙跑回寺内别院。

  一进屋,一屋子丫鬟婆子围着,床榻上姨母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蒹葭看着泪就下来,对着床榻边正在为姨母擦拭额头的二姐急道:“姨母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二姐姐花容月貌也失了颜色,痛声道:“刚刚姨母收拾行装时,不知怎的就突然晕倒了。”

  “不是有丫鬟么,还有掌事李婆婆在呀,怎么让姨母亲自收拾起来了呢。”

  “三妹你不在,姨母唤彩月去找你,你的行装姨母便唤身边的丫鬟收拾了,掌事婆婆要打点一切,还得再为寺里添些香油钱,就不在身边。”

  蒹葭愧疚难过,都是因为自己。

  薛宝凝见状安慰道:“妹妹莫要自责,刚才主持大师已为姨母请过脉了。说姨母思虑过重,气血两亏,只需卧床休养几日便没事了。”

  蒹葭知道,自从姨夫病逝,寡居的姨母一直都是强颜欢笑,夫妻俩一直都是鹣鲽情深,姨夫连个通房小妾都未纳,这等深情怎能轻易忘却,母亲就是怕姨母一时想不开,才让两姐妹常住郏县陪伴左右。

  陪了半晌,在姨母房里简单用了饭。丫鬟递来药,二姐姐轻轻吹凉了给姨母喂。蒹葭什么也做不了,觉得自己碍事,心中郁闷,起身出了房间。眼下,也没人顾得上她了。蒹葭信步朝寺中走去。不知不觉又走到桃花林前,蒹葭才回过神来,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四下观望,心中却有了莫名的期盼。

  “你在找我?”

  蒹葭抬头,原来寂天斜靠在树干上,夜色迷蒙,看不清神情。“没有,我只是随便走走。”

  “从别院到桃花林距离可不近,随便走走也能走到这里?”寂天调侃道,上午的相处看来使寂天放下了心防,对着蒹葭连出家人称谓都不用了。

  情绪不高的蒹葭却没有注意到这点,无精打采的没有答话,也同样靠在树上。下午别院闹哄哄的,寂天知道蒹葭的姨母病了,蒹葭一行被迫留滞于金灵寺中,心中却升起了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寂天知道,自己是心动了,在这孤寂的寺院内呆了四年,心早静若死水。从穿金戴银到青灯古佛为伴,寂天不怨、不恨,因为这是母亲对他最好的保护,在寺院这四年是他十四年生命中活的最踏实的日子,虽然因为身份特殊,主持吩咐寺中众人不能与寂天有太多接触,寂天总是形单影只、孤影相随。蒹葭的出现,使死水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寂天内心想要抓住,理智却告诉自己必须放手。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那便不动吧。

  寂天没有说话,掏出笛子吹了起来。

  婉转悠扬的笛声,带着些许寂寞、些许寥落,携着片片桃花围绕在蒹葭身旁,周围悄无声息,只有那清脆笛音袅袅,蒹葭闭目倾听,深深陶醉,待到笛音结束良久,还久久难以释怀。蒹葭对寂天的情感瞬间得到升华。(蒹葭瞬间被秒杀,好吧)

  一晚上,两人一句话未说,笛音一曲接一曲的悠扬飘荡。

  第三天,蒹葭侍奉姨母歇息后,携琴踏入桃花林。琴棋书画,蒹葭只好琴,其他都是勉强。寂天手里拿着玉笛子。昨天夜色浓重,蒹葭未能看清,如今日头正好,蒹葭瞧见了寂天手中的玉笛,玉质通透,色泽均匀,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这等东西怕是一般门户拥有不起,蒹葭作为江临城首富薛家的三千金,这点见识还是有得,自己家里此等宝物也是珍之藏之,看着寂天那随意的姿态,不由得对寂天的身份产生了些许疑问。

  寂天吹笛,蒹葭抚琴。一声悠扬明澈的笛声伴着一道空灵飘忽的琴音溢出天际,笛音如歌如泣,琴声如影随形。清澈低韵流转着和笛声蹁跹起舞,每一下拨弄都完美地契合着笛音。琴音弦轻音低,笛声悠悠纠缠其中,承辅跌宕,笛声悠扬婉转,琴音清澈高亢,飘荡天地间,久久未散。

  姨母在寺中休养了小半月,身子已大好,便安排掌事婆子准备回郏县。

  蒹葭得知这些日子,蒹葭除了照顾姨母,便是与寂天待在一处,或是合奏、或是听佛,与寂天的相处虽平淡似水,但动人心弦。

  要离寺,多少离愁萦绕心间,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桃花林深处,蒹葭来到寂天面前,眼眸似水温柔的拂过寂天的脸庞。

  “会吹《琵琶行》么?”

  寂天颔首。笛音清澈,蒹葭退后几步,合曲而舞,长袖轻甩,翩如兰翠、舞姿轻盈、婉若游龙、身轻如燕、步步生莲。

  蒹葭清唱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舞到高chao,蒹葭骤然停顿,强笑道:“寂天,此舞没有结束哟,待到下回相见时,我再为你舞。”

  蒹葭凑到寂天面前,心中描画着寂天的容颜,吐气如兰低声道:“只为你一人舞。”说罢,转身决然离去,留给寂天一个纤细的背景。

  此时寂天收敛惆怅的心绪,始终未发一言。心中默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离别后,相隔数月,蒹葭再次上山,目的明确,直奔桃花林。从日落西沉等到星辰漫天,始终等不来寂天。蒹葭固执,不肯离去。在离去的那天,寂天没有回应,蒹葭却猜透了寂天的心思,怕是从此陌路,蒹葭却不信命、不信劫、只相信寂天、寂天的心。十二岁的蒹葭,心思细腻敏感的可怕。夜里冷风萧瑟,蒹葭蜷缩依偎树下。

  寂天远远看着,心阵阵绞痛,长叹一口气,将将硬起的心肠,化作片片柔肠。寂天将蒹葭抱回自己的禅房,因为身份的原因,寂天的禅房远离寺中,在桃花林深处。

  寂天拂过蒹葭的眉眼,心中无限哀愁。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承诺她什么,还会带给她不可预测的危险,还是身不由己的陷了进去。既然剪不断、理还乱,那便不剪、不理,试着改变命运的轨迹吧,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第二天日出东方,第一道彩霞渐隐渐现,寂天拉起了蒹葭的小手,放在唇边轻柔的吻了一下,蒹葭的心彻底被寂天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