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太微 第二十章 玉碎留白 道心剑理
作者:林外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萧离看了一眼王怀玉手中丘先生雕像,比自己的稍大,也不多言,随手将玉霄雕像往空中一扔。王怀玉见状,立刻就明白萧离意图,将自己手中雕像往空中玉霄雕像砸去。

  众人见此,都是一惊,不想两人如此就开始了。要知道这般比试,其实与雕刻水平毫无关系。普通两玉相撞,胜负之数五五分,很难保证哪块得以保全。而王怀玉萧离两人所雕刻的玉像,是以自身真气真意赋予玉像神意,说是玉石雕像之争,其实是自身真意衍出的玉雕神意之争。雕的虽是丘先生及玉霄神意,实际是两人各自所想,各自想证。

  只见空中两像,丘先生玉像不怒自威,镇压千古,而玉霄之像面无表情,倚剑试天。两像相碰之后,空中顿时只见丘先生神意,而玉霄神意似乎被完全压制。

  “果然,还是有几十载经验的王怀玉略胜一筹吗?”旁观众人如此想到。

  而顾秋月更是死死盯着空中,似乎不敢相信自家师叔会落败。在她心中,萧离虽然年纪比他还幼小,但是道途之上,当今太微也没有几人能比,更胜她父母恩师,足以和她大姨月神宫主相较。虽然两人比试方法,对萧离完全不利,但她心中却认为萧离一直智珠在握,不可能就这般落败。

  就在她心中思绪连篇之时,空中玉霄雕像突然一震,紧接着一道剑气自背上长剑斩出,剑气凌厉无匹,杀机凛然,仿佛要斩尽杀尽一切前路阻隔。就在这样一道剑气横空之后,丘先生玉像神意已经尽数消失,空中玉霄神意也是完全收敛,两像便一起跌落下来。

  当萧离与王怀玉两人各自接过空中雕像,萧离面无表情,而王怀玉接过玉石,便开始嚎啕大哭,他一边哭一边哀嚎道:“难道圣人之道,要自我辈开始绝矣吗?”

  声音悲切,听者不忍。

  众人看到他手中玉石,发现已经自腰际断为两截,于是尽皆沉默不语。

  这时二师兄呵斥道:“你哭什么?你输了就代表圣人之道绝了吗?夫子尚在,你有何德,敢代言圣人?”

  二师兄三问之后,王怀玉突然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说道:“是啊是啊!我有何哭的,夫子尚在,夫子尚在,圣人之道尚在人间,圣人之道尚在人间。”

  萧离虽然不喜王怀玉性格,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然迂腐,但是心中坚持己道,倒也不愧是成就宗师之人。

  此时的顾秋月,虽然沉默不语,但是眼中喜意却溢于言表。与她相反的是元缺,如丧考毗,默然不语。

  “山人自有桃花在,闲挑棋子醉成书。萧道友,下一场就是你我之比了,你可需要休息一下。”

  萧离看着说话的十先生郑修,乃是当世文坛才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更有言道,此人书画之道,绝于古今,只待后人。也有传言道,此人得以拜入夫子门下,原是因为作画胜过夫子。传言种种,萧离自不理会,他只关心这位郑大才子想要比什么。

  “郑某等下当场作画一手,留白留于萧道友,随意写画。此画一成,若他人目光多是放在萧道友所作之上,便是郑某输了,反之则是郑某赢了,如何?”

  不待萧离作答,郑修又说道:“另外不论结果如何,此画都要放于学府,传之天下。”

  此话说出,其实倒是教萧离为难了。本来若是萧离在他画作上面信手涂鸦,越是惊奇,则他人目光必会在此。而他说出要将此画传于天下,萧离纵使赢这局,也会输掉太微名声。萧离看了一眼郑修,不想此人名为才子,心肠倒是腹黑无比。

  萧离此来,本是念头一动,要一观学府天人法意。虽然这些法意,未必于他有大用,但他一念动,便想一饱眼福。此时见到郑修如此作态,心知学府之人,未必都是大先生二先生一般胸襟开阔,可能不愿他入内观之。他心道:“既然如此,便看看你们有何本事。”想到这里,他便点头答应了。

  见到萧离答应下来,郑修一脸微笑。随即取出笔墨纸砚,就地开始作画,元缺则跑到一旁,替他磨墨。

  旁人也不打扰于他,都屏气凝神观看。不过半个时辰功夫,郑修便收起画笔,一幅山水风景画便跃然纸上。众人忙上前看去,见到画中云雾缭绕,青山绿水旁边,四座草庐隐隐约约出现,描绘的竟就是此地风景。画中更有一人行道,却难见道路,正抬首观山路,却见前路茫茫。此画意有所指,在场之人无不是天资聪颖之辈,知晓郑修此画乃是暗指萧离,圣贤难见,前路迷茫。

  旁人一通交好,萧离也暗赞道:“此人倒也不愧书画绝于古今之名,此画明显是临时起意的。不说山水风景之妙,让人沉醉其中,便是里边草庐隐现,也自有一种贤人圣哲气派。”至于那道略有所指的身影,萧离也不甚在意。

  他冲郑修说道:“十先生作的好画,能于此画添色也是萧某荣幸,却不知此画何名?”

  “寻道难见图。”他此话便指萧离虽然在寻道,但是终究难见。

  “好一个寻道难见图,好,好,可惜萧某不这样认为。秋月,替我磨墨。”说完他取过一只毛笔,沉思片刻。

  等到顾秋月墨水研磨差不多只是,萧离便一蘸墨水,在画作留白之处开始写道洞仙歌三字,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将手中毛笔信手扔开。

  看到萧离停下手中动作,顾秋月看着留白之处,念道:“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顾秋月吟诵完毕,心中感慨,自家师叔果然是大气魄,前半阙感人事无常,后半阙却是直抒胸臆。哪里有圣贤隐逸?自己便是圣贤。如何得见我道?一剑横空即可。

  良久,郑修才缓缓说道:“是萧道友赢了,好词,好句。有此词赋在上,世人哪还会在意郑某所画,郑某认输。”

  萧离也说道:“此局萧某未必赢了,萧某并不善诗词,此诗乃是盗用他人。”

  “不管你是不是盗用他人之前我等并未言明要用何等手段。再说,词句是他人的,难道道心剑气也是他人的?”郑修摇了摇头,随即苦笑说道:“下面一场该轮到九师姐了。”

  此刻九先生吴袖云仍旧沉浸在词画之中,听到郑修话语,说道:“不急,我再看会。”说完闭目沉思,却不往画作再看一眼。

  元缺正感觉奇怪,突然之间,吴袖云睁开双目,叹道:“道友之道心,当真当世难寻。圣贤之道皆不足取,凡所谓圣贤,反成自身道障。”

  “大道万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非不足取,实不愿取,亦不能取。若取圣贤道,则我道何如。故萧某取道,只取众生道。”

  “好一句只取众生道,道友眼中圣贤众生同一,以道门说法来论,道友已入道矣,当浮一大白。”四先生谢长安大笑道,拿起身旁葫芦,大口一饮。他本就是道门出生,而后拜入老夫子门下,行为放荡不羁。

  “四先生言重了,不过看透一点皮相,何谈入道。道门讲性命双修,修性不修命,终究是虚妄一场。”萧离倒是很不以为意地说道。他自己也知道自家情况,两世为人,心性是比旁人稍好,可惜命功难修,并且前路艰难,何时能够得偿所愿,尚未可知。

  “下面该轮到九师妹了,为兄也是好奇,你要讨教萧道友什么?”四先生谢长安笑道。

  吴袖云一边自手中取出一道锦帕,一边笑道:“妾身本是闺阁女子,只是幸而得遇老师,收录门墙。自身也无所长,唯一能说道一二的就是这针线女红之学。”

  “大道三千,何有高下之分。书画是到,武功是道,女红又如何不是道。九先生不必过谦。”

  “到底不愧是萧先生,并非俗人之流,只会自视甚高。”吴袖云说完,又瞥了一下十一先生王怀玉,随即又道:“我一介女流,也不想和萧道友比试什么。只是这里有一块锦帕,乃是我亲自所制,道友不妨猜猜用了多少针?”随即将锦帕递给萧离。

  萧离接过来一看,绣的乃是天青月明,寒鸦渡水之图,只是一观此图,让人悲意自生。他瞅了瞅吴袖云,暗道:“这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啊。”

  他看了半天,吴袖云只道他懂刺绣,正在慢慢把玩,还很高兴。不想他突然说道:“好剑法,以针法入剑道,变化莫测,不拘成法。一共三百六十五剑,合一周天之数,另有一剑似出未出,似有非有,已入剑道化境,应是第一针吧。”

  他此言一出,吴袖云瞬间由喜而悲,说道:“道友你赢了,可惜我一点都不开心。本来我还道你也喜欢针绣,不想竟是在看剑法。另外,我这是针法,不是剑法。”

  “一样的,你以剑法做针法,我以针法为剑法。你刺的是纹理,我用的是剑理。世间所有的道理,到了顶尖,其实都一样,都是互通的。”

  “说得好,要是老师听到你这句话,也定然会欣喜不已。心外无物,心通则理通。”不等吴袖云说话,大先生开口赞道。

  萧离闻言也道:“听闻老夫子之学,与两百年前朱夫子之学差距甚远,甚至大相径庭。若是两者相比,我倒也更喜欢老夫子之学。人心在我,何人可治,又有何人敢治?天意在上,何人可代,又有何人敢代?”

  大先生苦笑道:“夫子之言,可没有你那么霸道。夫子只是要人致良知以化人欲罢了。”“不过是学府道门根底不同罢了,学府讲尚和尚同,我辈讲的却是惟道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