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宁家平常普通的一天，宁母一早醒来，从房间走出，眼还没完全睁开，穿着睡裙圾着拖鞋走向洗手间，门锁住了，她抠了一下眼屎，“宁萌，快点，我还要赶着下楼准备开店呢。”

　　话音刚落，另一侧的房门打开了，宁萌睡眼迷离走出来，宁母看一眼宁萌，看一眼自己房内还躺着的宁父，再看一眼锁着门的洗手间，“你在这里，你爸在那里，那厕所里的是谁？”

　　宁萌瞬间清醒了，脑子转得飞快，然还没想好说辞，洗手间的门在这一刻打开了，阿蒙带着雾气走出来，头上还滴着水，只在腰间松松围了条浴巾，他的腿很长，浴巾只盖到三分之二的大腿，他光着上半身，看到门外围着两人，也蒙了。

　　宁萌瞬间转头，目光真诚地看向宁母，“我可以解释的！”

　　早饭在异常安静的氛围下进行，宁父如往常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喝碗里粥，宁母则操着一口别扭的西班牙语对阿蒙嘘寒问暖的，一边问阿蒙中式早餐吃不吃得惯，一边频频斜眼用暧昧的眼神在阿蒙和宁萌身上打转。

　　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宁萌吃不下了，再这样她吃粥都得噎死，把碗放下，宁萌叹了口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睡的沙发，我睡房间。”

　　“我们还什么都没问，你解释个什么劲啊。”宁母的神情像极一个无赖。

　　宁萌恼怒，“那你笑什么！”

　　“我现在笑笑都不行啦！”宁母笑得更张扬了，扬起下巴，像只斗鸡一般，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胜利意味，“你这就是做贼心虚，我就笑，你有什么问题！”

　　“你真是……幼稚！不和你说了！”宁萌气极，侧过头，对旁边的阿蒙口气不善问道：“你吃完了吗？”

　　因为宁萌和宁母的对话一直都是用中文，阿蒙听不懂，就乖乖坐着，专心用筷子笨拙地试图夹榨菜吃，宁萌忽然来句西班牙语，阿蒙一脸迷茫抬头，还才反应过来，宁萌就拉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去。”

　　宁萌的主动靠近，阿蒙微抿的嘴唇克制不住扬起，竭力压制心口的激荡，故作镇定地开口，“好。”

　　九月末，马德里的天气温和宜人，清晨，红砖瓦的干净街道，行人极少，宁萌把阿蒙送出大门后，拉着他再走了约五十米才停下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谈一谈吗？就几句话。”

　　这样的气氛让阿蒙没来由地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滋生。

　　宁萌发现阿蒙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好似在研究她前面说的话，又好似在研读她整个人，心中不禁升起一抹无力。

　　“……”思索了好一阵，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措辞开口，宁萌索性由着自己的性子，开门见山，“我昨天无意看到你手臂上的纹身，嗯，恭喜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你，你记得我了？”阿蒙猛地抬眸看向她。

　　宁萌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发亮的眼睛，吓得退后了一小步，点头，呐呐地说：“嗯，那时候谢谢你带我去找杨峥，虽然他后来还是没有帮我们，还有那时候……”

　　宁萌停了一下，发觉自己想不起那时候更多的关于阿蒙的事了，除了临别时在他手臂上写的字，就只有他带自己去找杨峥这事了，倒是杨峥那时候做的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她如今还清晰记得，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地发笑，她只顾着咬牙回想，没有捕捉到阿蒙眼中那别别扭扭的期待，冥思苦想了一下，她摸了摸后脖子，干笑着继续道：“总之很抱歉我现在才想起来，但毕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不过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一直都在努力……我是为了……”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是个不错的男孩。”宁萌打断了他的话，仰头望着他，“但你依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短短两句话，说得毫不留情。

　　宁萌说完，松了一口气，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宁萌用的是她的那套标准，她喜欢一切都干净明了，对喜欢的人热烈追求，对不爱的人明确态度。

　　宁萌觉得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那一部分了，接下来阿蒙要怎么想，要怎么做，都与她无关了，想说再见，阿蒙却先她一步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孩子气的委屈和莫名的诚恳，“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宁萌一时无语，这种问题实在是幼稚得让人难以回答，略微敛了敛睫毛，最后她低头道，“我喜欢你的话，你哪里都好，我不喜欢你的话，你哪里都不好。”夏末的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落在她的脸上，斑斑驳驳得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阿蒙低头不语，他是那么地喜欢她，心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为什么她不能回应他一点……

　　你爱一个人时，自然会希望她幸福顺遂，你可以为她殚精竭虑委曲求全，为她痛改前非重整旗鼓，可是，如果这个人不爱你呢？

　　良久之后宁萌再次轻声开口，“阿蒙……我喜欢杨峥，我们不可能的。”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让他痛苦得无以复加。

　　阿蒙良久没说话，宁萌抿唇等了一会，侧头探究地望着他，他面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

　　今天上午宁萌的课程是排满的，她在上课前想去图书馆打印些资料，这时间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挠挠头发，宁萌道：“那，再见了。”犹豫了一下，宁萌向前，草草拥抱了他一下，夏末的微风吹起几缕黑丝，柔软拂过他的脸颊霎时间，画面似乎与三年前的情景重叠了，在比斯开省小城的广场上，有着灿烂笑容的女孩突然向前抱住他，一身狼狈不堪的少年不知所措地僵住了，大概是从那一刻起，心起涟漪。

　　她很快放开，这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再次点头，宁萌转身向餐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