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诀 秦国·难辨善恶
作者:长歌未闻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在去酆都城之前,斐央说须绕道去趟秦国。

  我分外不解为何要去那个地方,先前花城之事我仍历历在目,对于秦国这个国家并无好感。

  “我想去问问一位故人能否有替你换心的办法。”

  我以为斐央又和我开玩笑,笑嘻嘻回他换了心那不就是别人了。

  “兴许别人会变成别人,唯独你不会,你是妖王。”

  斐央的表情虽是在微笑,却给我一种后怕的畏惧感,不免朝君殊身边缩了缩。

  “得到了心,你就不用这么担心受怕被夺去内丹了,也许就可以变回正常了。”斐央这一回,倒是分外严肃认真,看的我一时发怔。

  “风月么?”

  我瞪了眼一旁淡淡开口的君殊,忍不住伸手又掐了他一把,他微微蹙眉看向我。

  “你们这对断袖!互相知根知底就知道打哑谜——”

  后来在去秦国的路上,君殊和我严肃解释说风月是人名,就是斐央口中那个能帮我换心的。不过他不是人,是秦国雪山的守山仙人。

  我更好奇为何斐央居然还认识仙人,斐央傲娇地扭过头表示不愿理我,我只好继续朝君殊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掉头回宵花。

  斐央气的涨红了脸,脸颊鼓的像包子一样,狠狠瞪着我。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那时母妃还未病逝,便来秦国雪山求助风月医治我,我在风月那里住了约莫三年,自然相识。”

  看来斐央的生母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我如此想着时,白菜传来一声“到了”。

  我撩开窗帘,秦国虽说远不及苏国六国中任何一国热闹,却也算是人声鼎沸,看起来已经从亡国之悲中恢复过来。

  “听闻花城苏谦上个月过世了啊!”

  “苏谦?那个曾经清鸢公主的夫君?”

  “是啊,死在自家府宅里,又不像是自杀,看来是他杀呢......”

  路上的行人在窃窃私语,瞥见我阴沉的眼神吓得忙闭嘴离开。

  苏谦死了?不是自杀?青歌杀的么?

  君殊掐指算了些什么,对着我摇摇头。

  “清鸢复活了。有人杀了苏谦复活了清鸢。”

  杀了苏谦复活清鸢,除了换心之术我也无从想到,便又看向斐央。

  那个什么山神风月不就是秦国的守山仙人么,想来他杀了苏谦复活他秦国公主也不是不无可能。若真是如此,那我也须提防些他才是。

  “风月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我与他相伴三年,他连一只小动物都不敢杀。”斐央并不理会我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

  些许也是有他的原因吧。

  我沉沉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一个女子忽就吸引我的注意。

  她一袭黑裙,帷帽低低地遮住脸庞,我看不清她的脸颊,但却倍感有些熟悉。

  一阵微风拂来,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眼时那个女子已经走远,只给我留下一个仓促离开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

  我耸耸肩表示无谓,看向说话的斐央,半开玩笑半正经,“我说斐央,你不会借机报复我这一路对你的欺负吧。”

  斐央好看的眼眸微微笑弯,那一颗泪痣微微笑皱。

  雪山如其名,一座不高的山峰上都是未化的雪,雪绵延至山脚竟全部融化,似乎就只能存在于雪山上一般。

  奶奶曾说过万物皆有灵,也许这些雪的灵让他们只能在雪山上生存,到了其他的地方便只能失去他们的灵。

  就好像一个人一样,如果他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便只能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风月的家在山顶上,马车上不去,斐央就让白菜去城里的客栈先行安置行李。我泪眼汪汪的和白菜挥手道别,又看了眼那一座虽说不高但也足够能够累死我的高山,一口血都要吐出来。

  “斐央啊......这个风月仙人......喜欢下山玩儿么?”

  “他十年下一次山,你还是认命,你看道长都不御剑陪我们用腿。”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只顾爬山的君殊终于看向已经拌嘴拌了一路的我和斐央,“这座山有结界,不能御剑,不然我怎么可能和你们爬。”

  我唯一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我默默擦去眼角泪花。

  风月仙人的庭院让我有种世外桃源的错觉,且不说这位置已经够偏了这座山就这一户人家,分明是十月天庭院里的梨树居然绽开一朵朵白花,如同雪雕。风微微一拂,便有大片梨花在半空飞舞,落在我肩头。

  “当神仙真好,十月天还能赏梨花。”我低声嘟囔着,抓过肩头的花瓣用力嗅了嗅,说来也奇怪,这梨花的香味香的发甜,倒不像梨花了。我如此想着时已经把梨花瓣塞进了自己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来。果然味道和香气一样,是蜜糖!

  “天呐猪头你都饿的开始吃仙人的花了!”斐央阴笑着就要继续和我拌嘴,我不等他话说出口,就把手里的梨花强行塞进他的嘴巴里。斐央刚要大骂和我决斗时,砸吧了两下嘴巴,回味似的舔舔手指,面色竟有些凝重。

  我心想这猪头还好意思说我,不照样吃的跟头猪一样。

  但是这梨花,怎么会是蜜糖的味道?

  “我记得风月从来不喜欢吃糖。”斐央似乎无意间低声喃喃,被我耳朵捕捉的一字不落。

  一个不喜欢吃糖的神仙拿糖来做梨花?

  我还未再向斐央多询问些关于风月的事情时,面前的小木屋屋门突然被一下子打开,一股大风吹得我活生生向后退了几步。蜜糖似的梨花全部都像变成利刃一样朝我们刺了过来,甜腻的气味反而显得有些令人恐惧。

  花瓣迷的我睁不开眼,慌乱中我扯住君殊,躲在了他的身后这才让自己的眼睛好过了一些。那些梨花瓣黏在了我的眼皮上,甜腻的糖汁像是要把我的眼皮粘在一起。我眼睛不停流泪,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呵,自投罗网的小丫头。”

  这一句话是从我头顶传来,我用力揉着眼睛迫使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我这才看清几分那人的面容。根本不是君殊!

  他穿着和君殊相仿的白色长衫,连束发都与君殊有几分相似,唯独这张脸,根本不是君殊的脸!

  我慌张地就要逃跑回君殊身边,那人一把拎住我的衣襟把我直接拎在了半空中。我睁不开眼睛只好拼命喊君殊斐央的名字,结果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我什么都不听不见。

  “让你来做我梨花树的肥料,你说好不好?”那人的声音低沉的有些阴柔,令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你做梦!”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蹦出这三个字,偷偷在袖中摸着符咒。

  手腕突然被拧住,疼的我倒吸好几口凉气。

  “符咒啊......阴阳师?可是你分明,就是妖王!”

  最后二字他似乎用尽浑身力气朝我吼道,震得我耳朵微微发麻发痛。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关键时刻自然保命要紧,我刚要动用妖王之力脱身时,耳边终于传来不止那个变态一个人的声音。

  “阿离?!风月!快放开她!你误会了!”

  是斐央!

  耳边的风声兀地停下,捆住我的手臂忽然松开,我一个踉跄往前摔去直直落在了一个怀里。

  “阿离你的眼睛怎么了?”斐央的声音令我无比安心,本想大声质问他这究竟是为何是不是他串通风月做的恶作剧时,斐央的手忽然摸上我的眼睛。不能算是摸,手指已经微微陷进了我的眼窝里,疼得我尖叫。

  “看来她的眼睛被我的梨花伤的不轻,要修养好一阵子。”身后传来的还是刚刚那个抓住我的人的声音,我不禁伸手去抓面前的斐央。

  斐央看出我的惊慌与恐惧,安慰似的握住我的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没事的,我在呢。”

  那人的手终于离开我的眼睛,不一会儿又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抹在了我的眼睛上,像是软膏一类的,不同于梨花的甜腻香气,这软膏一点气味都没有。

  眼皮的甜腻感终于消散了一些,但我还是睁不开眼,下意识的便要去揉眼睛。

  “你最好别揉,揉了你用不了多久就瞎了。”听来想必这人就是斐央口中的风月了,我原以为神仙都是翩翩若惊鸿,温婉如水,说起话来也像九天玄女那样柔声柔气的。

  但这个风月,种下了带着毒的甜梨树不说,刚刚还说要拿我做梨花树的养料。究竟那时的他是只看见了我,本性即是如此。还是真与斐央所说一样,只以为是侵山者,错惩罚了我。

  我无从考究,却心有余悸。

  这一出小闹剧便已我们三人留在山上修养一个月作为结尾。

  风月说这株梨花树是先前种来看家的,渡了仙力它便有了些许法力能够对来者攻击。这梨花树的花瓣汁液有毒,久了便会令所沾地方腐烂。

  风月一面替我上药包扎住我的眼睛,一面对斐央君殊解释着庭院里那株梨花树的事情。

  “可是风月你为什么要种它来看家?”

  我虽然看不见,但是听斐央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是那张不敢置信的凝重脸,想到他那眉毛紧蹙的样子我倒觉得有几分好笑,噗嗤一笑竟也笑出声来。

  反而笑的他们三人莫名其妙。

  “猪头你笑什么?”

  我看不见斐央,只好循着他声音方向挥舞着拳头,“你小子皮痒痒了是吧?”

  无奈我这“瞎子”根本打不到斐央,只得任由他在那边一口一个猪头对我进行人身侮辱。脑海里暗想等我眼睛好了,我要把他怎样怎样的小想法。

  风月轻笑了一声,不同于先前过分阴柔的声音,他的声音变得干净清澈,让我有些怀疑是不是一个人了。

  “看来墨儿你交了好朋友呢。”风月温柔的替我绑好纱布,又扶着我的手摸到一团肉,吓得我刚要缩回去时,风月的笑声又从头顶传来,“这是斐央的脸,我替你捉住他了。”

  听说这是斐央我自然毫不客气地伸出指甲就掐了上去,果然耳边传来斐央杀猪般的嚎叫声和求饶声,一口一个爹饶过我,听得我心满意足才松开他的脸。

  这个风月当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刚刚在庭院里那一句要把我当做养料听起来绝非玩笑话,那样阴柔的声音也绝不是这般干净。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老人们总说,人失去一样感觉,其他的感觉便会得到提升。以前总不能明白,现在当我失去视力时,我才发现我的听力变的好到我不敢相信。

  “前几年山下的居民上山砍树,砍到了我家。恰逢十年一日的出游日我不在家,回来时屋子都被抢光了,院子里花花草草也都被砍光了。自那以后,上山砍树的人越来越多,来我屋子叨扰的人也越来越多,没有办法,才以仙力种下这一棵梨花树。”风月不知在捣腾什么,我的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翻页声。

  我自进屋后都未听到过君殊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心,忙开口问了句,“君殊?”

  没有人回应,斐央这时也后知后觉地喊着君殊,斐央的声音似乎出门了,屋里又只剩下我和风月。

  风月似乎还在翻什么书,纸张哗哗的被翻过,我摸索着桌子打算一起去外面帮着斐央喊君殊。

  “你现在这样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妖王。”

  刚刚的翻书声明明离我起码有一张床榻的距离,如今风月的声音竟就在我耳畔,就连他呼出的热气都微微喷在了我的颈间。我忙慌张地扶着桌子便要往外跑,身后又是那个阴柔的笑声。

  “你这样子跑出去,等下不小心落入我给那些猎人樵夫做的陷阱里,可是连尸骨都不会留下哦。”

  他的口气十分淡然,就像是那些能够把人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下的陷阱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我真想看看他的脸,是不是长了和他这阴柔声音一样阴阳怪气的脸。

  “那些人只是为了生计,你惩罚一下就好,为什么要至他们于死地?你不是这守山仙么?”

  “呵?守山仙?”风月冷笑一声,笑的我有些畏惧地后退几步。

  “正是因为我是守护这座山的,所以所有伤害山的人,无论怎样,我都会让他们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