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清风少许。
礼书院前的石阶上,顾崇文正一脸郑重地跟跟着自己侍从吩咐着——
“南风,你可记住了?”
南风恭恭敬敬地行礼,“是,公子放心。”
等南风走后,顾崇文一转头便见霍青梅呆呆地趴在窗台上看着自己,两人视线一对,霍青梅的脸颊立即蒸红,害羞地抿抿嘴,矮下了身子,透过窗户望去,只能看到她头上带着海棠绢花。
顾崇文神色复杂地扭过头,只用眼角注视着那里,果然,没多久,霍青梅又偷偷地探出头来望他。
情不自禁地,他的腰就想挺得更直,脚步要走得更慢些,姿态要优雅好看些。
“呆子,看什么看!”嬴长安突然钻了出来,使劲儿揉了揉她的头发。
“嬴长安,你把我的发型弄乱了!”霍青梅追打着他离开了窗口。
顾崇文冷淡地挑了挑唇角,他看到了嬴长安递给自己的挑衅眼神。
第二日。
顾崇文刚刚迈进院子里,就见霍青梅吓了一跳地转身,对站在她身前的婢女大声道:“西、西水。”
那婢女看了顾崇文一样,声音中满是无奈,“是,奴婢西水在。”
顾崇文目不斜视地走过,心里乐得快要打滚了。
南风……西水……还挺配的。
下午,顾崇文站在回廊拐角,装作看廊下池子的样子,耳朵却仔细听着霍青梅跟她婢女的对话。
“小姐,您大声点,别害怕,奴婢现在就是西水。”
“西、西水……”
“不是,西西水,是西水。”婢女耐心地纠正道。
“对不起,倩镜。”霍青梅满怀歉意。
“小姐,您想多了,奴婢的名字已经被改了好几回了。您不知道,长公子为了不让婢女的生辰姓名有碍您命数,送到明珠苑的婢女基本上都会改一遍名字,每年长公子还会根据天干地支、星宿历法再给我改一遍名字。”
“封建迷信……”霍青梅小声抱怨着,“我说我怎么总记不住院里婢女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以智商为代价才……真是害苦了我。”
顾崇文无奈地摇头,望着池里自己的倒影,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暖真实。
第三日。
“北雨,给本王我倒茶!”
“北雨,给本王我锤肩!”
“北雨,给本王我研墨!”
“啪——”
一本书被摔到嬴长安的案几上。
“哎呀,你这样不爱惜书可是会被帝师骂的。”嬴长安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眯着眼睛道。
“我受够你了,你在干什么啊,我婢女名字叫西水,你偏偏改你侍从的名字为北雨,你安的是什么心啊!”
嬴长安双手抱胸,一副孤傲的样子道:“那你又安的是什么心?哦,知道人家侍从的名字,又颠颠地去改自家婢女的名字,啧啧……”
本来就有难言心思的霍青梅被他拿话一挤兑,脸直接涨得通红,又羞又气,简直把他恨得不行。
他懒洋洋地一摊手,拖着腔调道:“况且,我才没有改名字呢,只是换了个侍从而已,他本来就叫北雨。”
这时候,一直再为淮山王研墨的侍从也抬起眼笑了笑,“奴才本来就叫北雨,霍小姐切莫误解了殿下。”
霍青梅瞪着眼睛,指着嬴长安,抖索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这时,嬴敏笑嘻嘻地挤了过来,胳膊抵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对霍青梅笑得格外可爱。
“小姐姐,我一直很崇拜你,那我的太监名可以叫东山吗?”
呵呵……
南风、西水、北雨、东山……
这是在搞批发吗?还是在打麻将啊!还怎么好好的搞cp了!
霍青梅难受地捂着脸,有气无力道:“你随便吧!”说罢便跑了出去,正好与准备进门的顾崇文擦肩而过,只可惜她遮着脸,并没有看见。
顾崇文停住脚步,目送她的背影,等回过头来,就见嬴长安跟嬴敏都极为冷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拳头捏得噼啪作响。
好汉不吃眼前亏。
顾崇文默默地朝后退一步,朝老师休息的地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状似认真想问题的样子,“啊,这个意思还没有搞清楚……嗯,一定要好好问问老师。”
蝉声吵得人耳朵疼,多年前也是这样。
“呜呜——啊呜呜——”
霍青梅侧着耳朵听了听,顺着哭声找到了一个……嗯……团子?
只见一个圆润的像是团子一样的小男孩正蹲在墙角,面朝着墙哭泣。
“你没事儿吧?”霍青梅轻声问道。
那男孩似乎被吓了一跳,哆嗦着身子转过头来,红红的眼睛像是只滚圆滚圆的兔子。
同情心被这副萌萌的姿态激发的更热了,霍青梅捏着帕子,接近他,他往后缩了缩,霍青梅停住了脚步,温柔道:“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帮助你。”
团子更大声地抽噎了几声。
霍青梅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安慰道:“先擦擦脸好吗?下午还有大字课。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团子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反应。
霍青梅朝他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他反倒撇开了脸,耳尖倒是红红的。
霍青梅无奈地蹲在他对面,自己拿着帕子将他的泪水擦干。
“字要有风格的话,人也要有风格,你老是哭得话,字的格架肯定也小,会畏畏缩缩的。”
团子想了想,还手伸手接过了她的帕子,却又把脸埋在膝盖处,就好像见不得霍青梅似的。
霍青梅耐心十足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为什么哭能告诉我吗?我虽然帮不了多少,但是我想让你不要再哭了。”
团子猛地抬头去看她,嘴唇紧紧抿着,眼睛就想是明亮的月光,剧烈的波动就像是月光泛起了层层波纹。
还是小孩子呀!
霍青梅心疼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爱怜。
“我……我是因为……”他的声音也挺好听的,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
“有这么好听的声音为什么不大些声音呢?”霍青梅浅浅笑着。
他顿了顿,大声道:“我饿了!”
“……”
霍青梅揉了揉脸,“你就是因为饿在这里哭?”
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低头道:“家里不让我多吃,在、在我家从来不让吃饱,祖上说‘饱暖思淫~欲’,君子之道就该如此。”
“君子之道难道是让人饿死吗?”霍青梅难以置信。
“不是这样的,吃的应该是足够的,我只是……只是……比常人容易饿而已。”
看着他那副害羞到不行的样子,霍青梅立刻拍着胸口道:“这样好了,我房里每日的糕点有很多,你就帮我给解决了吧!”
“我……”还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来,霍青梅就爽快地拍拍他的肩膀,蹦蹦跳跳地离开。
此后,霍青梅果然天天带给他不同的糕点来补充他那不容易满足的胃。
这段投食经历转眼就被霍青梅忘到脑后了,有人却记了一辈子。
烈日树荫下,躁动的蝉鸣声响个不停。
霍青梅全身是汗,衣服都快被汗水给浸透了,正有气无力地依靠在树干上,揉着自己的膝盖,口中抱怨道:“就怨你,没事儿往墨里加什么香料,结果招来一群蜜蜂,咱们躲了蜜蜂之后,躲不过这惩罚。”
嬴长安也乏累的不行,好歹比霍青梅精神一些。
“合着你自己是忘记了到底是谁撺掇我往墨里加香料的?”
霍青梅不满地嘟着嘴,“那是因为你笨,怎么什么都听我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丁点主见都没有。”
“哎呦呵”嬴长安咧了咧嘴道:“我听你的我还错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霍青梅哼哼唧唧地揉着自己的膝盖,没好气道:“良心都被你给吃了。”
嬴长安“哼”了一声,扫到她的动作,皱眉道:“还疼?”
“疼死了。”霍青梅难受得厉害,就连嘴唇都带有些许苍白。
“真是没用!你就会吃饭是吧!”嘴上虽然训斥着,他却默默地挨近了霍青梅。
“来来来,我来,你连个推淤血都推不开,还能干什么?”
嬴长安将她一只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裙子掀起道膝盖处,隔着薄薄的绸裤,他的手指按上固定的穴位,稍稍揉了几圈,猛地加大了力道。
“啊!”霍青梅发出一声惨叫,“好疼啊,你是在故意打击报复吧?”
“没见识的呆子!”嬴长安专心地为她推开淤青,口中却不断挑衅她。
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还挺不惹人讨厌的。
霍青梅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不过,他这么尊贵的身份,这么嚣张跋扈的性格,怎么会对自己这样呢……
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不论是不是真的,总要试试看,以免以后闹出什么乌龙。
霍青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喜欢我吧?”
“哼!”嬴长安扬了扬眉毛,“胡说八道,我身份多么高贵,我的……”
霍青梅朝天翻了个白眼,简直不想再听他继续下去了。
她跑神儿了片刻,嬴长安终于说完了所有的自夸,最后下总结陈词,“我才不喜欢你呢,我要是喜欢你我就是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