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好的马屁拍的嬴长安舒爽,他便自顾自地拉着霍青梅上了船,自己动手撑着小船往水廊那边去。
霍青梅坐在船尾,双手捧着脸,看着他在熔金的烈日里动作优美地操纵着竹竿。
“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快去船舱里,外面日头这么大,要是晒坏了怎么办?”嬴长安不住地驱赶她。
“可是……”她笑容甜美,“我想跟你在一起,要是只留你一个人撑船岂不是太过寂寞了?”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垂着眼睫,安静地笑了起来,这副少见的静美模样足以令光线都为之绕开,一时惊艳。
他难耐地转了转手中的竹竿,一把摘下了斗笠,狠狠地盖在了霍青梅的头顶上,又粗鲁地往下按了按。
“……只要你在这里,我怎么会寂寞。”
虽然被斗笠遮住了视线,可霍青梅能够想象到他红着的耳尖。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可爱呢?两人间终究错过了多少。
水波荡漾,竹竿自由地出入水中,路过荷花,拂开莲蓬,偶尔见红色的锦鲤从船边甩着尾巴游过,霍青梅试着用手去捞,却一次次失败。她屏气凝神,紧盯着一条似乎带着金冠的鲤鱼,俯身去抓,眼瞅着就要成功了,后领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她只能眼瞅着自己的手指跟那条漂亮的鲤鱼错过,那条鱼摆摆尾,朝她吐了一串泡泡。
霍青梅狠狠地锤了船板一拳头,一脸嫌弃地回头道:“你干嘛啊,我眼瞅着就要成功了。”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奇怪,呆呆地望着自己刚刚拉住她的手,连船都忘了撑。
“你在看什么?”霍青梅好奇地探头过去,他却一把攥住了手,摇头道:“没什么。”
“我才不信呢,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霍青梅古灵精怪地就要去扳开他的拳头。
嬴长安任由她折腾那只手,只是见她几乎吊在那只手臂上的时候,突然肌肉缩紧,一个用力就将霍青梅给举了起来。
“啊!快放我下来。”霍青梅又气又急,眼瞅着自己的脚尖都离开了地面。
他随手将竹竿抛下,像是抱孩子似的,将另外一只手臂托在她的屁股下,又将她往上举了举,现在霍青梅可是比他高出了一截。
“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因他的动作,整个小舟都摇摇晃晃的,船边不断溅起水花,吃水线也或深或浅。
“你小心一点啊,船!船都快翻了!”霍青梅带着哭腔道,生怕挣扎力气过大导致两人一起坠入湖中。
“不会的,我掌握着呢!”嬴长安语气轻松,下肢稳健,不住地逼迫道:“快发誓以后不要乱玩水了!”
“好好好,我发,我发!我发还不成吗?快让我下来呀!”
他仰着脸,看着她被风扬起的发丝几乎融进了阳光里,可她整个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在他的怀里,没有被水吞噬,也没有化作泡影。
不知道是阳光太刺眼,还是风太猛烈,他的眼中忍不住地泛着水光,潋滟烟雨,婆娑湖光。
有人见过太阳沉入了水中的景象吗?
就像他的眼睛。
光芒破碎,热情永逝。
她被他双眼中蕴含的悲伤又复杂的情感所摄,嗓子一紧,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呜咽箫声,如泣如诉,就好像她隔着沉沉、冰凉的湖水听到的一样。
她的手指格外眷恋地蹭了蹭他的眼角,划过他的下睫毛,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泪珠巍巍挂在睫毛上。
霍青梅抿了抿嘴,双手抚住他的脸颊,往上抬了抬,低下头与他对视,流泻下的青丝将两人呼吸可闻的空间封闭,在这私密的空间里,她弯下柔软的脖颈,带着花香的唇贴近他的眼睛,他睁着眼睛,不敢眨动一下。
她调皮一笑,嘴唇嘟起,轻轻地吮吸掉那滴咸咸涩涩的泪珠。
“青……青梅……”他的声音打着颤,她一下子笑了出来,忍不住舔了舔唇,快活道:“让你老说我是呆子,瞧瞧,现在谁是呆子呀!”
“我是……我是……”他一声比一声低,“那聪明的青梅再来一次吧?”
“你说来就来,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廉价?”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娇俏嗔道。
他抿了抿嘴,又抿了抿嘴,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绽放了一个比阳光还要刺眼的笑容,抱着她飞快地转了一个圈,在霍青梅的尖叫声中,他搂着她一同倒入了船舱里。
“喜欢吗……”
他在她的上方,背后是落着蜻蜓的荷花。
“喜欢。”
“喜欢我吗?”
蜻蜓的尾巴翘了翘,翅膀抖了抖,轻盈地飞了起来,飞向湛蓝的天际,她的目光追随着,仿佛怕惊醒了这一场梦,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托在了柔软洁白的云上。
“喜欢……”
她的视线转回,正对着他英俊明亮的面容,他的眼中有天空,有白云,有阳光,更有在那所有之上的她。
“我喜欢你,嬴长安,我喜欢你!”
她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狠狠地咬了上去,像是要咬断他的喉咙,要了他的命一般。
“我爱你……可你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那时候你不来!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湖水有多冰冷吗?那些脏乎乎的水无孔不入,我无法呼吸,肺里、胃里全都是水,空气一点从身体里排尽,比窒息更令人恐惧的是你发现你被世界遗忘了,有人在湖边忙忙碌碌地经过,可没有看一眼啊!”
她死死地攥住他的衣领,泪水沿着他的脖颈流淌进他的衣服里。
“混蛋啊!你那个时候到哪里去了!说好的保护呢?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荷花地里,她嚎啕大哭,那一句句嘶哑的质问都是在生生地刮着他的心。
他按着她的后脑,声音温暖有力,“没事的,那都是你的梦……我就在你身边,永远保护你,永远不离开,别害怕了。”
他不断地重复着,不断地承诺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她的抽噎声才慢慢停了下来,可仍旧乖巧地趴在他的肩膀处。
嬴长安不用思考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失笑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丢脸了,不想见人了啊?”
“唔唔……”她哼哼唧唧地在他的肩膀上磨蹭着,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带着奶香味的撒娇。
他也不再言语,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一遍一遍,想要缓解她的紧张。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她问得犹犹豫豫。
嬴长安勾唇一笑,“听到了一个胆小鬼只是做了一场梦就当真了,还哭了呢!”
“我才不是胆小鬼呢!”
“嗯嗯,你那是小鬼胆。”
“哼,你不是也哭了吗?还敢来笑话我?”
嬴长安坦然地点头,“没错,那我们就是胆小鬼夫妻?或者……哭包夫妻?”
霍青梅扯着他腰间的头狠狠地拧了半圈,疼得他是呲牙咧嘴,却还是没有放下抱住她的手。
“快点撑船啦,咱们别晚了。”
她羞答答地松开了手,跑到一旁坐好。
劳累命的嬴长安只好又拾起了那根竹竿,边撑着船边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今日不到,那他宴会的日期定会定在明日。”
话说的嚣张,可事实却也如此。
补充了霍青梅,他更用力气了,撑船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不大一会儿,便能够清晰地看到水廊的雕栏华檐了。
“哎?”霍青梅发出惊奇的声音。
嬴长安亦扭头看去。
横向的水廊中正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白衣云鬓,衣袂飘飘,恍若神仙妃子;一个樱草罗衣,背影窈窕,观之即可知其绝色。
令她惊奇的并不是两人的美貌,而是那白衣女子正是已经被嬴长安和她狠狠得罪了的阮秋桐,她可是顾崇文上辈子的情缘,这辈子却不知道被他甩到什么犄角旮旯里去了,霍青梅真的好久没见她了,可江湖不见却也流传着她的传说啊!
霍青梅装相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嗯嗯……我看此事必有蹊跷!”
“啧,这还用想嘛,河东王举办这次宴会邀请了这么多世家公子小姐,阮秋桐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想要抓一个人嫁了。”
她不满地嘟了嘟嘴,翘着脚,用绣着蝴蝶的绣鞋尖踹了踹他的小腿,抱怨着:“就你懂得多,这个时候你只要夸夸我就好了。”
嬴长安溺死人地笑了笑,开口道:“我的青梅这么聪明,真的好厉害啊!”
“太假了!”她努力憋着笑,眼睛亮闪闪地继续踹着他。
“好,我以后会多多学习的,那女王大人可要好好奖赏我呀!”
“嗯,那就赏你扶着本王下船吧!”
他眼中就像是在往外嘶嘶地冒着糖水,将话语含在嘴里道:“这是我的荣幸……”
小船破波而行,不一会儿便靠到了岸边,嬴长安一脚踏着水廊岸边一脚踏在船上,伸手要去扶她。
“啊!长安爷爷,你也在这里啊!”
好若黄鹂出谷的俏皮声音突然传来。
嬴长安要去扶霍青梅的手一顿,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刚刚站在阮秋桐身边的女子,嫣然一笑,欢快地像只小鸟,不住地朝他挥着手。
霍青梅伸出手挡住刺目的阳光。
刚刚离的远便已知是绝色,如今近了,更是被那美貌所灼。那是比阮秋桐更盛的容颜,她从未见过比此女更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