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宸也没客气把几袋东西提到厨房里。

　　杨浩凡的厨房跟别墅一样，也是个巨型垃圾场，乱糟糟的一堆杂物摆在上面。

　　她想了想，带上围裙和长手套，从形同虚设的杂物间拿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的水桶和拖把，快步上楼，粗暴地推开杨浩凡的房间。

　　在杨浩凡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一把他拉起来。

　　这时的杨浩凡没戴黑镜，眼睛一遍红血丝，异样憔悴。

　　苏语宸像是没看他阴转雨的难看脸色，吼道：“等下再睡，先起来大扫除。”

　　杨浩凡被气笑了，揉了揉疼得发涨的太阳穴，口气依旧吊儿郎当，“嘿，我说小助理，是不是我不当你老板，你就皮痒了？”

　　“以前你是我老板我还让你三分，怕你不给我工资，我白忙活了。现在我可不怕你！赶紧起来，先把被套拆了，要留的东西你自己收起来，不然等下我全丢了！”苏语宸吼完之后，就扛着扫把下楼，扫把尾还好死不死的甩到杨浩凡的脸上。

　　杨浩凡在屋内站了片刻，突然被温顺的小猫吼了一阵，还真有点回不过神来，愣愣地站了一阵，扫了一眼阳光灿烂的窗外，才拖踏着脚步在屋内转悠。

　　苏语宸听到房间里的脚步声，才轻轻舒了口气。

　　两人楼上楼下的忙了一个下午，窗帘、地毯、被单都洗干净，晾晒在外面的院子里，整个别墅干净得像被人打劫过一样。

　　杨浩凡一身脏兮兮的双手叉腰看着焕然一新的别墅，一脸薄汗却精神焕发，“小助理你确定是我干的吗？”

　　“嗯。”

　　“我家老佛爷知道了肯定得泪奔，有生之年她还能看到她家小儿子大扫除了。估计得含笑九泉，死也瞑目了。”

　　苏语宸眼角微抽，这人诅咒自家长辈倒是挺顺口，完全没有心理障碍，清了清嗓子，“你再检查一下那些垃圾，看看有没有错扔的东西。”

　　“扔就扔了吧，该保留的东西都放在脑子里了。”

　　“那大老板您上楼洗澡换身衣服，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杨浩凡锐利的眸子看着走向厨房的苏语宸，像是透过她的背影看着另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

　　当时，那个人也曾有过这般的体贴、温和……

　　苏语宸做的菜都很简单，香菇炒菜、香辣鸡翅、芙蓉蛋以及用鸡肉沫熬的清汤，上面飘着一点葱花，倒也别致、开胃。

　　杨浩凡下来之后说看到这些菜没说什么，端碗就吃。

　　两人在饭桌上谁都没有说话。

　　杨浩凡把碗放下之后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你喜欢吃？这些东西刚好是我先生不喜欢吃的，我就找个机会在外面做一次，解解馋。”苏语宸把盘底的菜汁倒进自己的碗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嘀咕道。

　　杨浩凡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女人真能破坏气氛。

　　内心鄙夷，但还是一脸别扭地道：“谢谢。”

　　“不客气，我先回去了，在院子里的东西你晚上记得收。”

　　杨浩凡没出声，看着苏语宸上车，回头缓缓看的这一套别墅，对着已经发动了车子的苏语宸喊了一声，“想听故事吗？”

　　“想。”苏语宸把车子打转了个方向，“不过我先去趟菜市场，买点吃的东西，免得听到一半饿了。”

　　杨浩凡闻言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走到小露台上的藤椅上，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出神。

　　直到苏语宸坐到他的对面，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山边绚烂的夕阳，嗓子沙哑道：“这套别墅是倪言默买的，那时候我好像无意中跟她说了一句结婚，她就拿着私房钱定了这套别墅，别墅写了我和她的名字，那时这套别墅还只是张设计图。”

　　苏语宸心里微讶，倪言默会这么做倒是教她讶异。

　　“这些天我总是反复地想起，第一次见她的画面，就像只小刺猬，见人就扎。我年轻气盛，把她当作一个很好的挑战，天天去逗弄她，知道她渴望温暖，伪装成暖男去接近她，一点一点攻陷她心里的防线，又在她敞开心扉完全接受我时，转身去了国外。那段时间我们的恋情很高调，没有一点藏着掖着，全在媒体上曝光。我一离开，就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媒体的质疑和讥讽，还有我家对她的指责，他们认为是她把我逼出国外，深入学习导演专业……”杨浩凡的声音很低沉，面容是罕见的扭曲。

　　苏语宸的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倪言默的场面，张扬、明丽、耀眼，看向杨浩凡的目光是含着恨意的冰冷和一闪而过的爱恋。

　　想起曾经看过的旧报道，倪言默家庭不顺遂，无父有母，还有两个弟弟，她16岁就辍学参加工作。

　　她的一生里应该没感受过多少温暖，在22岁的年纪，有一个耀眼又优秀的男人突然出现，对她百般呵宠。

　　她纠结、权衡、恐惧过后，最终选择勇敢地接纳爱情，却不知道她全心期待的恋情居然只是那人的恶作剧和一时兴起。

　　杨浩凡转身何其容易，把倪言默一个人扔在冰冷、狡诈的娱乐圈，任那些媒体如狼似虎地对她虎视眈眈，那些因为爱情卸下的刺，又一根一根地重新披上，有多痛，只有倪言默自己才知道。

　　“……这个直到她去世之后我才知道，她笑得很美，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她背后那么压抑。如果我不离开，她根本不会有机会遇上王一闻。在她没有戏拍，两个弟弟借巨款无力偿还，她妈妈用生命逼她依附王一闻的时候，她还能挣扎。是我毁了她……”

　　杨浩凡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有些话甚至重复了5遍，他也没发觉。

　　苏语宸没有出声打断，安静的听着。

　　如果倪言默有魂魄，听到杨浩凡这些话会有什么感觉，会欣慰还是一笑置之？

　　悔不悔让她甘愿放下一切去爱，实则是一场玩笑的爱情？

　　而她，在活着的时候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会不会觉得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