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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周越宣与周老爷子进了书房。
周老爷子神态疲乏地坐在桌子后，尽管疲倦，还是习惯性地把脊背挺得笔直。
看着一表人才的长孙，眼底的疲惫更加深刻，“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不敢。”
“不敢？那就是真的生着了。”周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有些委屈连爷爷都无法插手，只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我明白。”周越宣低垂着星眸，表情淡漠地倒水、运杯、洗茶，动作优雅得如同一幅画，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周老爷子没有漏过周越宣的任何一个动作，又像在透过周越宣看着他的父亲周家雁，心里的苦涩怎么也消散不了。
周越宣像是没察觉到周老爷子的异常，将茶叶在小茶壶里焖了一会儿，才倒进小茶杯里，用持杯器将杯子放到周老爷子面前。
周老爷子看着茶杯里浮起的一片小茶叶，“你二叔他做这些事也都是为了他的那一双儿女。你也知道，他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人，认为男孩比女孩有用。他那儿子又还小，不像你和跃清都开始工作了。他要不在趁机弄点资源放到自己手上，等他儿子进入泰安集团，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周越宣手指拨弄着手里的茶杯，薄薄的杯沿，传递着热水的温度，烫着手指有点发麻，温声道：“四叔打算怎么安排跃清的工作？”
“老四那边没说什么。估计是觉得我不会答应，他们索性连要求都没提。”
“那就让跃清先做我的私人助理，我教授他一段时间。过一阵就放他到集团下面的子公司作个老总。”
周老爷子心里满意，“集团下面能赚钱的公司都在你二叔手里，你的人也还没渗透进去。要是给跃清安排了家效益不怎么好的公司，老四那边的怨气更大。”
“这事我会处理，您别担心。”周越宣轻抿了口茶，口腔内一遍苦涩。
周老爷子点了点头，喝了杯茶，“今天去看你爸妈了？”
“嗯。”
“他们怎么样？长草了吗？”
“那边的工作人员打理的挺好，语宸又刷了一遍，很干净。”
“那就好。是爷爷对不起你。”
周越宣苦笑，“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人总要往前看，您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该怎么回答您呢？是回答没关系，还是觉得心里高兴？您觉得我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长辈跟我道歉，我心里是什么感觉？”
周老爷子年迈的眼底闪过什么思绪，“罢了罢了，大过年的，别心里添堵，你下去跟他们坐坐吧，别跟我这个老头子一块闷着。”
周越宣没说什么，拔了热水壶的插座，又把热水壶放到周老爷子伸手可及的地方，才道：“您也早点休息。守夜就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
周老爷子看着周越宣欣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脸上却依旧没有松懈的神情。
谁说周越宣不像周家雁的，只是都被他之前的面具所迷惑了而已。
周家雁更具清流人士的傲骨和风姿。
周越宣纵横商场数年又在政坛呆过几年，商界政绩都佳绩不断。
他的心思没几个人能猜得中，他平静温和的面具之下藏着什么，谁都不清楚。
周老爷子身边闪过一抹严重的危机感，周家好不容易走进了表面平静，实则下面波涛汹涌。
要是周越宣再掀起什么风浪，连这样伪装的平静都会失去。
他是一个老迈的老年人了，他不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互相争斗。
对周越宣他是有亏欠，但如果周越宣威胁到了周家的平衡，他一定会出面选择制衡。
就算这个平衡则是他臆想出来的，他也想自欺欺人下去。
周老爷子给自己斟了杯茶，入喉苦不堪言。
泡茶便是泡心。
这个味道就是周越宣刚才的心情吧？
周老爷子手指颤抖，茶水泼到他的手上，烫得发麻。
**
见周老爷子和周越宣上了楼，周子然便甩了袖子走出了大厅。
苏语宸见她一手捂着腹部，有些担忧，也提步跟了出去。
走出院外的一个黑暗角落时，便看到周子然捂着腹部蹲在地上，脸上出了一出薄汗。
“肚子不舒服了？”
“你出来干什么？”周子然连忙掩饰般地站直身体，脸色泛白。
“我见你脸色不好，就跟出来看看。”
周子然神色冷淡，厉声道：“你是不是跟我分享了一个秘密，就觉得跟我很亲近了？”
苏语宸扯了扯唇角，“我还没那么感觉自我良好。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需要重点保护，别一个人随意行动。”
“这话不用你说，我自己清楚的很！”
苏语宸见她吼得中气十足，想着应该没什么事。
她又没有自虐的习惯，被人吼着还要上赶着照顾。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
苏语宸刚往回走没几步，就听到周子然压抑着痛苦的吸气声。
转过头看过去时，周子然已经蜷缩在地上，一脸痛苦不堪。
苏语宸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甩冷脸，小跑着到周子然身边，“坐飞机之前看过医生没有？”
“看过了，他说胎位不稳，不建议坐飞机。”
“医生都不建议你坐，你还坐个屁啊！找死也不是你这个找法！”苏语宸没好气地骂道，费劲的扶着她坐到她脱下的外衣上，“你的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周子然忍着一波深过一波的疼痛，牙齿发颤道：“在我房间里，你又不认识路。”
“远吗？”
“开车过去10分钟。”周子然吸气道，脸色愈加灰败。
“你们家真大。”苏语宸一脸无语。
“谢谢夸奖。”
苏语宸靠在墙边静默了一阵，见周子然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掏出手机放到她手里，说道：“你指路，我去帮你拿。我的手机放你这里，实在难受了，你就打电话让家庭医生过来。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让医生保守秘密。”
周子然不由得多看了苏语宸两眼，忍着腹部的疼痛，给她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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