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鸿嘉元年的秋天。

　　某日，在长安城阳阿公主府的梨香院里，有一队穿着水红罗衣，年轻貌美的女乐边歌边舞。

　　她们唱着诗经《小雅鹿鸣》里的诗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美妙的歌声犹如天籁之音，荡漾于空中。

　　晨风乍起，吹得她们裙裾飘扬，簪珥摇曳，宛如神仙中人。

　　突然，女乐们的师傅——李月华摆手叫停，她指着队里前排的一个鹅蛋脸的少女道：“莺儿，出来。”

　　莺儿应声出列。

　　李月华道：“你单独唱这支曲子。”

　　莺儿嗫嚅了半天，方低声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只唱了一句，女乐们都掌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莺儿唱得跑调了。

　　李月华把脸一板，止住了众人的笑声，“莺儿，我要你单独唱曲的原因就是……”

　　她顿了一下，盯着莺儿一字字道：“你刚才根本没有和女乐们一起唱曲。”

　　莺儿腾地涨红了脸，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你的口型和别人不一样，我一眼就瞧出你没有在真唱。还有，当大家唱到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几句曲词，你连嘴都懒得张了。”李月华肃然道：“唱得不好，慢慢练就可以了。做人可不能投机取巧……”

　　莺儿羞惭满面，埋下了头，不敢接触李月华的视线。

　　突闻队中一个圆脸少女叫道：“原来莺儿是在滥竽充数，真不要脸。”

　　莺儿不用抬头，就听出说话的人是红儿。

　　自她入府以来，红儿就和她不对头。

　　红儿处处欺负她，简直就是她前世里结的冤家，今生来找她报仇一般。

　　莺儿听到红儿的挑衅，脸微微发白，隐忍着不吭一声。

　　蓦闻李姑姑道：“下午贵客登门，你别上场了。”

　　莺儿一惊，忙抬起脸来，央求李月华给她一个上场机会。

　　李月华坚决地摇头。

　　莺儿的脸上倏地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红儿在旁，把嘴一撇，“莺儿，你唱得这么差，怎么能上台，不笑掉人的大牙？”

　　莺儿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嚷道："就你唱得好，你唱得再好，也比不过宜姊姊。”

　　红儿反唇相讥：“只要我唱得比你好，就可以了，你一辈子也赶不上我。”

　　莺儿刚想还嘴，就被李月华喝住了。

　　李月华道：“莺儿，你只要把歌练好，还怕别人说你。”

　　莺儿只得点头称是，不敢再和红儿斗嘴。

　　红儿见状，极为得意，两片红馥馥的薄唇抿成了一弯新月。

　　不料，李月华又道：“还有你——红儿，不该说的话就别说，你就算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红儿被她训得抬不起头来，一张俏脸拉得老长。

　　这回轮到莺儿高兴了——她忙掩口偷偷地笑。

　　好在李月华没有瞧见莺儿的举动，因为李月华的注意力被另一个女乐的问话吸引住了。

　　那个女乐问李月华，“今天是哪位贵客来府？”

　　李月华把脸一沉，“客人的身份是你该打听的事吗？你们今天只要把分内事做好，其他的事一概用不着操心。”

　　随后她的脸色微缓，吩咐大家休息一会儿。说完话，她跑开了。

　　李月华一走，人群里就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议论着今日的贵客。女乐们收入的大半是来源于客人的赏赐，自然对客人的身份很留意。

　　莺儿默然听着众人的谈论。她不能上场，那客人身份尊卑又与她何干？她自从入府以来，就因技艺平庸，罕有登台献艺的机会。她知道府里不会白养人，象她这样处境的人，迟早会被扫地出门或是派去干粗活……

　　正当莺儿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之际，蓦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莺儿一回头，见来人乃是自己的好友——府中女乐赵宜主。

　　“莺儿，你在想什么心事？”赵宜主的声音脆亮，宛如珠玉相击。

　　“我没想什么。哦，宜姊姊，你回来了。你刚才被公主叫过去，有什么事？

　　“公主让我下午好好跳舞，说今儿绝不能出差错。”

　　莺儿叹道：“今儿你又要挑大梁，而我又不能上场。”

　　“你别急，以后还有机会。”

　　话音未落，就听红儿插嘴问宜主：“宜姊姊，你知道今天来的客人是谁？”

　　宜主道：“我只知道有富平侯，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红儿抿嘴一笑：“你还记得富平侯上次来府的情景吗？那次，我看富平侯眼珠子一直在你身上打转，八成是看上了你。”

　　宜主笑啐了她一口，“你又在胡说八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讫，冷不防伸手向红儿膈肢窝内乱挠，一面笑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红儿触痒不禁，笑成一团，清脆的笑声回荡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