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请进来。”许海丰没有理会一旁郁闷得快要爆炸的陈少元，而是吩咐石青道。

　　陈少元坐在一边一声不吭，非常安静的样子——只有他碌碌滚动的眼珠子，表明了他的内心，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冷静。

　　事实上，他非常的好奇，好奇得不得了，一颗心简直都要痒痒得挠破了——虽然许海丰风流名声在外，响亮异常，可是，跟他交情很深的自己却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对女人用过什么心思。

　　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在意一个姑娘？

　　虽然是很漂亮，可是他后院里哪个姑娘不漂亮？也没有见他在意个哪个。现在这是怎么了？难道，终于红鸾星动了？

　　于是他顿时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等着，要看看这个蒋家的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竟然让大名鼎鼎的昭阳王世子如此看重。

　　女扮男装的苏眉跟着石青走了进来。

　　天心阁她上辈子只听蒋瑛跟她说起过一回。据说这个茶楼非常的清静雅致，烹茶的侍女也是个个手艺了得。所以很多勋贵名流们为附风雅，会讨要这里的侍女。

　　不过这个地方的东家特地有意思，非得那侍女也应承下来，不然不管开口的是多有身份的尊贵人，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而现在，她是第一次地走进这个地方。

　　果然环境清幽别致，很有些幽趣。占地比蒋家略小一点，但是楼、堂、亭、阁星罗棋布在郁葱的树木之中，其间又以白墙粉壁曲折分隔，以月形门豁然开通，使这些建筑布置得错落缜密，圆环幽雅。

　　苏眉跟在一个童子的身后，走了进来，狭窄的路径，以青砖或狭窄的条石砌就，石级层层处，偶生青苔，却不但不显落魄，反而增添洒脱豁达之气。她抬头一望，绿叶盖顶，一片碧瓦朱柱，老树花窗，都沐浴在晌午那明亮的光线中，呈现出一种秀丽明艳、别样的古色古香。

　　果然是仙境一般的所在！苏眉心中惊叹。蒋家的后花园大大有名，张太太也时常在人前吹嘘，乃是“京城一绝”，但是与眼前这天心阁的风景一比，却是不免落得庸俗与刻意，到底下乘。

　　等到她前面的那个童子推开了前面那扇纸门，悄然退下——她看着眼前那个神色淡漠的男子，才更加笃定，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么美丽的地方，才衬得起他这神仙一般的容貌啊！

　　只是，脸色未免太苍白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眉觉得，现在的许海丰，比昨日见到他时候，脸色还要更白上三分。

　　一旁的陈少元觉得自己肯定是打盹了……明明许海丰每次见她，自己都在一旁——但是现在谁来告诉他，现在他们两个人对着眼，直直地盯着对方……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完全不知情！这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我有个朋友，托我送样东西来……”苏眉涩涩地开口说道，但是那两个人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三人间的气氛，反而比她开口说话之前，更古怪了。

　　“衣裳给我。”许海丰开口了，终于打碎了三个人间奇怪的那种气场。陈少元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错过什么……

　　虽然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啊，已经洗好了。”苏眉慌张地应着，垂眸，递上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袱来。

　　许海丰的眸光落到了上面，定了定，又抬起看向她。

　　苏眉半点不惧，坦然地看向他。

　　怎么，东西洗完了，晒干了，给你包上了送回来……难道你还要拆开检查不成？

　　那可并非君子所为。

　　只要过来了眼前这一关，以后就算他发现了找过来，苏眉也有的是话讲……比如说反正当时他说的就是洗干净，并没有说还要保持原来大小。

　　或者干脆无赖一点，直接不承认，一口咬定是他拿回去后发生的……谁知道他之后又发生过什么？

　　只要他现在碍于男人的面子不检查，苏眉就有本事让自己安全过关。

　　当然了，这是一场赌博——但是现在，除了赌一把，苏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件衣裳的料子连她都从来没有见过，可想而知有多珍贵……

　　现在的她，哪里赔得起？

　　虽然蒋正公婆一直说她钱庄里还有一笔巨款，她马上就能取出来，可是实际上，她早屁股取出来用掉了，而且那是她用来做大事的，不能让它耗在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像许海丰这样的尊贵人物，哪里又在乎一件半件衣裳？

　　虽然有点不要脸，可是形势如此，她也只能咬牙认了……了不起，以后她有钱了，再买件一模一样的，赔给他好了。

　　只是许海丰却并不伸手来接，而只是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眉不由得心中直打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会吧？这么贵重的衣裳，如果他真的知道一洗就坏，就不应该交给她洗才对、至少，也要告诉她，正确的洗涤方法吧？

　　所以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千万别自露马脚！

　　苏眉在心底给自己打着气，心跳不再那么急促，她向许海丰露出自认最甜美的微笑，温柔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疑问？如果不相信我那个朋友，您可以打开包袱来检查检查……来，我拿出来给你看，看看是不是洗得够干净了……”

　　苏眉是豁出去了，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她就是这样做的。她并不晓得许海丰是不是真的猜到了衣裳已经被洗坏了，可是她必须赌一把。

　　赌赢了，这一关便顺利过关。也许许海丰拿回去便塞到了衣柜里，根本连包袱都不会打开。等到他发现衣裳已经坏了，也许都到明年这个时节了。

　　而如果赌输了，那她便只能乖乖认罚了……

　　这件衣裳至少得值一千两银子，一想到要拿出这么多钱来赔许海丰，苏眉便觉得心好痛。

　　她咬着牙，手微微颤抖，却坚定地向着包袱上的那个结伸去。

　　她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结了，定了定，却并没有等到许海丰的只字片语。苏眉咬咬牙，只好动手解起结来。

　　怎么还不开口？这人怎么白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这么变态，还衣裳还非要检查不可？

　　这哪里像个男人！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苏眉虽然将动作拖了又拖，可是那个她来时特意打得特别复杂的结，却是仍然慢慢地要解开了。

　　难道真的要赔钱吗？苏眉已经绝望了。

　　老天爷保佑，这件衣裳千万不要太贵！也许是自己搞错了，也许几百两银子就能买下来的呢！

　　也许没有自己想得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