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原来今天都这么晚了。”苏眉感觉有些看不清了，一抬头，这才发现，原来天都快黑了。她惊叹一声，对珍珠两人说道，“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反正她正抱病呢，蒋家人是不会管她的。就算是唯一关心她的外祖母，被张太太瞒得严严实实，再加上本身身体也不好，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病情。而偶尔想要看望她的蒋瑛，则被张太太严格束缚着，根本没有什么机会。

　　珍珠与水晶都应诺着，收拾起东西来。

　　天都这么晚了，胡掌柜仍然没有回来。这些天，胡掌柜的焦急，他虽然什么也没有对她说，但苏眉都看在心里。

　　胡掌柜不愧是父亲给她留下的最忠心的掌柜，确实是对她帮助良多，而且全心全意替她考虑。

　　苏眉只能更加认真、更加努力地印染出更加出色的面料来，以对得住他的努力与付出。

　　与前面留下看店面的那个小伙计打了个招呼，苏眉主仆三人便坐上租来的马车，回了蒋家。

　　回到蒋家的三人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水晶去大厨房领来饭菜，主仆三人也没有什么讲究，坐在一起，笑笑闹闹地吃着饭。

　　却不料这个时候，丁香突然就来了。

　　珍珠赶紧去了门口将人挡住，水晶顺起一副碗筷藏到了桌子底下，又加快动作，帮着苏眉脱下卸妆，再重新涂上那蜡黄色的染料，在她头发里洒上气味浓重的药粉。

　　丁香走了进来，看着那桌上的饭菜，皱眉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吃饭？你们先前干什么去了？”

　　再看看院子里也颇有些糟乱乱的样子，她的心中便是不喜。这主仆三人，真是一塌糊涂，好好的日子，不知道叫她们过成了什么样子。

　　“丁香姐，真是对不起，先前的时候，眉娘又有些不好，所以……”珍珠神色惴惴不安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丁香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

　　她倒也没有怀疑珍珠的话。实在是眉娘在蒋家这三年，喝的药汁比别人喝的水还多，生病也是家常便饭。要是哪天她人身体好了，在院子里行走——那才是稀奇事呢。

　　所以眉娘病情加重，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丁香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径直走进了苏眉的房间，才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如果不是太太的吩咐，她还真不想到这个地方来。闻着这股药劲，没有病的人都要熏出毛病来了。

　　珍珠神色惴惴地跟在了丁香的身后，一副想要拦阻，可是偏偏又没有胆子的样子。

　　丁香见着珍珠这没有出息的样子，心底鄙夷地哼了声。被药气所逼，她并没有走进去，而只是站在门口处，懒洋洋地向人还躺在床上的苏眉福了一福，腰还没有弯下就已经直了起来，顺口问了声安。

　　“丁香，这么晚了还到我这里来，可是舅母那里有什么要紧事？”苏眉人躺在床上，却是挣扎着爬起，在水晶的服侍下半坐起，喘着气，望着丁香，问道。

　　“太太几日不见眉娘，特地叫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如有欠缺，眉娘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就好。”丁香的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地说道。

　　这话的含金量还赶不上街上一个大钱一对的纯金耳环。苏眉也不揭穿她，只是喘息着，道谢道：“多谢舅母关心了。我这里并不缺什么，舅母照顾得非常周到。只是我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去给舅母请安，心里真是惶恐不安。”

　　丁香这次来，到底为的是什么，苏眉的心里当然有数。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辛苦劳累，为的也是这件事。

　　“如果眉娘身体还行的话，明日请到荣喜院坐一坐。”丁香假惺惺地说道，“老是闷在房间里也不是个事，现在花园里花开得正盛，太太的院子里风景也极佳。眉娘四处走走，也许病还会好得快些也说不定。”

　　“多谢你费心了。”苏眉淡淡说道，“如果明日我身体吃得消，舅母那里，我是一定会去的。”

　　丁香见自己差事已经办成，便也不再多呆，飞快离开——事实上，这个地方，她真的是片刻也不想多呆。

　　等她离开了，珍珠气愤地说道：“太太也是狠心！眉娘你‘病’得这么重的时候，她竟然还要你去请安！”

　　“她能够等到现在，我已经是非常惊奇了。”苏眉笑。

　　也许是因为这辈子订婚成功了的缘故，她在张太太面前，竟然比上辈子多了点脸面——虽然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脸面，至少，没有多到足以让张太太放弃她那不要脸的要求。

　　但是，这点脸面还是成功地给她多争取了几天的时间，让她的布置更加的从容。上辈子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她在订婚那日出了那么大的一个丑闻，订婚礼被当着那么多的宾客被取消不说，外祖母也气得病倒，而她自己，也是吐血昏迷过去。

　　而等到她方一醒来，张太太便是一脸倨傲地提出要求，要她拿出她最后的那笔钱出来，以助她的长女在侯府打点使用。

　　那个时候的苏眉，受到重大打击，内心一片惶恐，根本就不能认真思考。再说，她也没有能力拒绝张氏。

　　就这样，她最后的一笔钱，父亲当年为她准备的最后一点保护措施，也让蒋家弄到了手里。

　　之后她的日子更加艰难，没有两年，她便在蒋家的后院里寂寞离世。

　　“那眉娘你明天会去吗？”珍珠问道。

　　“为什么不去呢？他们可不会因为我不去，就放过我的。”苏眉冷冷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明天就要去看看，他们又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二天，苏眉一觉睡到大天亮才醒，然后慢慢地用完了早餐，重新涂上蜡黄的妆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张太太的荣喜院。

　　荣喜院的后面就是外祖母所在的莲园，苏眉先去探望了外祖母。

　　朱老太太身子还是有些不好，很少出门。看到心爱的外孙女，果然极为高兴，虽然看着她的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并不好看，但是仍然欣喜地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问个没完。

　　又问现在已经订过亲了，蒋瑛是不是与以前对她有了不同之处。

　　苏眉只好低下头装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出来，才将这事混了过去。

　　从莲园出来，苏眉这才来到了荣喜院。

　　而张太太已经快要等疯掉了，偏偏苏眉先去的婆婆那里，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能死死熬着等。

　　果然这个媳妇要不得！现在还没有成亲，两个就这样欺压她，要是等到药罐子真嫁进来了，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