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眉娘，这是太太让我们收拾出来的，当年你们苏家到京城后，所有的仆佣名单。”丁香面对苏眉的时候，骨子里总是散发出一种“正宗蒋家人”的优越感，再加上因为苏眉与蒋瑛订婚而产生的嫉恨——

　　所以每次对待苏眉的时候，丁香连表面上的恭敬都没有办法伪装。

　　比如现在，她高高在上般地对苏眉说道，虽然是双手托着名册递过来，可是眼睛里却是一副睥睨的福气。

　　水晶气得肺都要爆炸了，苏眉却是悄悄打手势安抚了她。

　　所谓潜龙勿用，之后才能见龙在田。龙须忍受天腹之屈，才能或跃在渊，到最后，才能实现龙毕生的梦想——飞龙在天。

　　她现在蛰伏，受尽蒋家人的侮辱，所谋者，自然便是“飞龙在天”的那一天。

　　“这就是我家当年下人的名册吗？”苏眉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赶紧接过，“当年我问过舅母的，她说不小心弄丢了……”当然了，要是不“弄丢”她的下人名单，又怎么方便肆意侵吞苏家的家产？

　　可是现在为了一笔两万两的银子，她又乖乖地拿出来了。

　　苏眉翻了翻，认出这不是当年的那个原本——大概也是怕她认出来，所以重新抄的一份。她便只当不知道，一脸欣喜的模样，将册子翻了又翻。

　　有了这个册子就好多了，她要再次召齐当年苏家的下人，难度就小好多，而且很多苏家当年的家产底细，也只有他们知道。

　　想想堂堂皇商蒋家，为了区区一笔两万两的银子，便费尽心思……也是可怜。苏眉还记得，当年母亲出嫁，嫁妆都有足足十万两银子。家务交到蒋正头上这才多少年，蒋家已经败落如斯。

　　而他唯一的女儿，还是嫡女，却给人当了侍妾。虽然是侯府的侍妾，可是却仍然也是侍妾。一方面蒋正为的是让家里多个助力，别一方面，却也是贪图女儿给人当侍妾，便省了好大的一笔嫁妆。

　　可怜蒋家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蒋家了。当年的那个气派，那个风流，早已经如春天的红花，夏天的绿叶，秋天的金果，冬天的白雪……任它再美好再繁华，最终捱不过时间，都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丁香盯着苏眉的动作，皱起了修得细如柳叶的眉毛：“眉娘，您看看，可找到当年那个人了？”

　　“当年名单交到舅母手中的时候，我才十二岁，苏家下人又多，现在你突然拿过来，一时间我怎么能找出来？”苏眉好脾气地笑道，“还是得让我好好地看才行。”

　　“眉娘一定能找出来吧？”丁香说话是越是不客气了。

　　水晶怒极，这蒋家人，上下都没有一个样子。当主子的，肆意侵吞外甥女家产，还装出一副菩萨般的好人样子出来；而下人呢，就没有半点规矩，说话做事，都是恣意妄为，还笑话别人没有规矩。

　　苏眉再次向她打了个安抚的手势，水晶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内心的怒火，挤出笑容来对丁香说道：“丁香姐姐，太太一定是急坏了吧？咱们在这里呆着，反而妨碍到眉娘了。不如跟我去我房间里坐坐啊，我新画了几个花样子出来，丁香姐姐你去帮我看看。”

　　丁香想想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等到水晶拉走了丁香，苏眉的脸色便瞬间沉了下来。

　　蒋正夫妇，已经很急了吧？

　　看来自己拖不了几日了，得另外再想办法。

　　她便仔细地研究起手中的名单来。

　　大部分的人早已经散了。毕竟蒋家当年做得太绝，而苏家人又只剩下了她一个……偏偏当时的她，还是个靠不住的，成日关在蒋家后院里，连门都出不了，根本就见不到家里的人……

　　这么多原因加在一起，三年下来，家里的下人散得几乎差不多了，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如果不是为了最后的那两万两银子，只怕就连这个已经没有什么作用的名单，蒋正夫妇也不愿意交还给她吧？

　　生怕自己被家里下人怂恿，向他们讨要苏家的家产吧？

　　苏眉目光细细地在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上飞过，想要找出一个可靠又能干的人出来。已经三年了，当年那么多的人，到现在，却连找一个出来都非常艰难了。

　　到最后，她也没有挑出这个名字出来，只好合上了册子，藏到了自己的手镯里。

　　丁香从水晶的房间里出来，便又来催问。当听到苏眉说还没有头绪的时候，她眼中的不耐之色已经完全没有办法遮掩了。

　　“既然这样，麻烦眉娘多费些心思了。”丁香板着脸，冷冷说道，草草地向她行了礼，径直就转身离开了。

　　“眉娘，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撕了她的嘴？”水晶气愤地说道，“哪里有她这样的下人，半天规矩也不讲？蒋家真是乱了套！”

　　“水晶你错了，蒋家其实挺讲规矩的，他们只是不对我讲规矩罢了。”苏眉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讲究与不讲究，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气坏了自己罢了，“谁叫我这么落魄呢！”

　　“眉娘，当年老爷太太真是走错了这步棋……”水晶哽咽着说道，眼圈都红了。

　　她说的老爷太太，指的是苏眉的父亲苏青与母亲蒋氏。

　　“好了，你也不要太在意这些事情，咱们好好地做自己，他们怎么做，咱们不用去管。”苏眉安慰水晶道，“终有一日，我会取回所有属于苏家的东西，堂堂正正地离开蒋家。”

　　“好，让我们一起为那一天奋斗！”水晶也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得到了这个名册，苏眉相信张太太会给她一天的时间，让她好好地查找当年那个拿走了她折子的下人……

　　所以，她又有了一天的自由时间。

　　所以第二天，她干脆带着水晶珍珠一起离开了。

　　仍然是女扮男装来到了松江布庄，她将名单交给了胡掌柜，让他好好的挑一个可信可靠又可用的人出来，自己则与珍珠水晶两个人在后院忙碌起来。

　　就这样一直忙碌到了正午的时候，三个人都累成了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过剩下的两款花色布，也全部都染了出来。

　　看头院子里晾晒的那漂亮的花布，苏眉的心里就像吃了蜂蜜一样的甜，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而这个时候，胡掌柜捧着那个名单走了过来，眉头皱得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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