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鹰军团 十六 血染大旗 3
作者:燕垒生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死了。你走了没多久,有一回搬木头,木头倒下来,把他给压死了。”霍敬奇的神情很平静,可是声音里总有点哽咽。小霍太监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对小霍太监不是打就是骂,不过杨定远也记得那一回在木材厂小霍太监胸口被强盗捅了一刀,霍敬奇不眠不休照顾他的事。也许正是小霍太监的死让霍敬奇下了当兵的决心,但杨定远也不想问。和霍敬奇那么久没见,真见到了,却也并没有多少话说。他寒喧了几句,说道:“霍大哥,你好好休息,以后你也在骑兵团了。”

  走出霍敬奇的房间,刚掩上门,只听得身后传了一两句唱,也听不清是什么,多半又是关王戏。陈振中一直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忙迎上前道:“定远哥,霍敬奇怎么样?”

  “算是拣了条命回来吧。”

  不知怎么,杨定远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失望。在下决定当兵前,他总觉得军人都是尹春山、陈柏川这样的,全然没想过还有马天化这样的军人,现在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这样丢下一切来当兵是不是有点冒失。只是事已如此,别的话也不用多说了。而杨定远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无法向别人解释的缘由,那就是娜斯佳。可是他也知道,娜斯佳和自己,就如同铁道上的两条轨,就算离得再近,也不会有相交的一天。一想到这些,杨定远的心底就仿佛被两行尖利的牙齿啮咬着一样痛楚,而这些话又根本无法向别人诉说,更让他难以忍受。

  接下来两天里,杨定远却是忙得不可开交,小个子每天都会带一批新兵过来,杨定远再给他们登记上册。新兵天南地北有不少,有三分之一和杨定远差不多,以前并不是士兵,只是出来赚钱的劳工,最终也被卷到军队里来了。两天里,杨定远的花名册就已经登记得一大半,数了数,从上至下,共有三百多个。虽然还不到一个团的编制,但也不至于和一开始那样是个空壳。

  这一天杨定远一早过来看看霍敬奇,一到霍敬奇住的地方,却见他正在外面的空地上练拳,看来军医说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一点都没说错,两天一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了几句闲话,霍敬奇问道:“定远,那我们现在都是在骑兵团了,是吧?”

  “是啊。”

  “是骑兵团的话,怎么没见几匹马?”

  杨定远怔了怔。那天他牵着老萨沙进城时,不少士兵看着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哪个大官,因为现在托博尔斯克城里虽然尽是中国军人,马却不多,能骑马的都是军官。但骑兵营总不能没有马,难道马场不在城里么?

  他起了这个心,便想趁着向尹春山汇报的当口问一下。哪知回到营房,却不见尹春山影踪,连小个子也不在营房里。问了主事的营长,只说不知这团长到了哪儿,部队照常训练,也不知是真的不知还是不说。

  每天走步操练,霍敬奇这时伤已好了,也和杨定远一块儿操练。他比杨定远要沉不住气,才练了两三天,见仍然没有学骑马,便有点唠叨。可不管他发什么牢骚,每天仍是雷打不动地出操,弄得骑兵团跟步兵团没什么差别。杨定远也有点疑惑,就这样过了十多天。这一天,他一早起来出操,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阵阵马嘶。杨定远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小个子拽着一匹马正从营门口往里拉。这马个头不小,也犯了犟性,小个子人又不大,怎么拉都拉不动。小个子着恼,嘴里骂道:“再不老实,宰了你吃肉!”杨定远见他要发狠硬拉,忙跑过去叫道:“别硬拉别硬拉。”说着从小个子手里接过马缰,整了整马嚼子。说来也怪,这匹马在小个子手上死活不肯就范,杨定远一拉却不再挣扎,乖乖地跟了进去。小个子看得目瞪口呆,恨恨道:“这畜生比驴子还倔。杨兄,倒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杨定远心想在金矿跟着格里高利学了不少骑马的窍门,现在也派上用场了。他说:“牵马可不能硬来,人有人性,马也有马的脾性,你得顺着他才行。小个子,这马哪来的?真是好马。”

  这匹马的确很漂亮,老萨沙口已经重了,也因为拉车拉得多,跑不快,而这匹马口还轻,马肩上的肉圆圆鼓起,仿佛一道闪电,一撒手就会冲出去。小个子道:“这马当然好!这是老毛子的军马……”

  杨定远皱了皱眉:“军马都会卖?”俄国人一向把马看得比性命还重,一般宁死也不肯卖马。卖他老萨沙的那个俄国人就算饿得走投无路了也不愿杀马吃肉,更不用说军马了。

  小个子笑道:“当然不会卖。再说,要买三百匹马,现在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吧。”

  杨定远的心中一动,说道:“是抢来的?”

  “差不离。”

  原来,几天前有个过路的向托博尔斯克的中国军兜售两匹马。小个子正在找马,见这两匹马竟是出乎意料的神骏,便问那人是哪来的马。那人先前还搪塞说是家里拉车的,可小个子也是个行家,说这两匹分明是军马,到底是哪儿来的。连吓带骗,那人才算说了实话。原来这儿往西六百多里的地方,有个帝俄的军马场。因为沙皇被布尔什维克抓起来了,这军马场也已一片混乱,这人趁乱从军马场偷出来两匹。尹春山听得到了这消息,马上去向孙富元汇报,决定吃掉这军马场。这个计划孙富元马上同意了,由副团长王德林带着两个营配合骑兵团行动。尹春山从骑兵团中挑了些人,日夜兼程地出发,赶到军马场后,趁着夜色突然发起攻击,夺来了近一千匹战马。

  “这回一人两匹都够了。”小个子说着,仍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听得他们竟然袭击了俄国人的军马场,杨定远的心里却是一沉,问道:“你们就这样杀进去么?”

  “他们又不肯请我们进去,当然杀进去啊。”小个子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情景里,比划着道:“幸亏老毛子现在自己也是出了不少事,那军马场里才百来号人,又全都睡下了。我们一杀进去,这伙毛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给包了圆了。好家伙,真不是好对付的,这些家伙光着身子就敢上房向我们开枪。要不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还真不容易干掉他们呢。”他说着,从马鞍下掏出一口刀说道:“对了,我还缴了两柄刀来。这一趟你没去,就分你一把。”

  杨定远一见他拿出来这刀,眼睛一下睁大了,叫道:“恰希克!”

  “恰希克什么?”

  原来恰希克是哥萨克的专用刀。哥萨克人号称马背上的民族,在采金场时杨定远就听格里高利说战刀是利爪,好马是翅膀。有了翅膀和利爪,哥萨克人才是一头直冲天际的雄鹰。杨定远道:“就是哥萨克的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