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惜趴在卧房的窗台上,眺望京都的夜景。
临近黄昏,华灯初上,京都街上大多是饭后闲步的男女老少。大小店铺前灯笼高挂,灯火通明,街上甚至还有各种杂耍滑稽逗人发笑。
不像江南一到戌时,整个小镇便静谧得好似只剩下夕阳和残影了。
青石板上潮湿的青苔味已然远去,如今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番“绝胜烟柳满皇都”的繁华景色。
记忆里的黑白篱墙,雨中陋巷,初惜第一次觉得江南原来那么小!至少与京都比起来是天壤之别!
特别是昨日在见到那位夏公子之后更是爱上了天子脚下的这座皇城,心心念念地都是他的那句“有缘自会相见”,她的人和心都已经舍不得离开了……
一夜好梦。
隔天清早,用完早膳洗完澡,初惜就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看看了。唐启明打算今日去宫门口试最后一次,如若还是不成功便打道回府,这话他还没跟初惜说过,怕她闹别扭。
“交了房钱,回去的盘缠也是够的!毕竟凭借昨日那位夏公子的慷慨解囊,都够我们父女俩坐十趟的车钱了!”想着,唐启明就掏出银子,准备在柜台交房钱。
掌柜的见了,忙笑脸相迎,摆手推辞道:“哈哈……客官,不必付了!不必付了!昨日已经有人帮你们结完所有的帐了!”
唐启明一脸惊愕,但转念一想估计是那夏公子托人付了。“他为何屡次帮助我们?难道只是因为一次诊脉?但先前他又不知我是大夫,又怎会请我们吃饭呢?”唐启明实在是想不通。
“爹,还是快些坐车去皇宫吧!”初惜扯了扯他的袖子,拉回老爹的思绪后又走到一角落轻声道。
……有钱就是霸王!有钱就是潇洒啊!~~
这会儿,初惜正拉着她老爹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路瞧一路笑。
“爹,这个好玩!呵呵哈哈……”瞧见一个新奇的玩意儿便拽着唐启明直往小摊前瞧。
唐启明原本还算淡然自若,随着初惜看,谁知那丫头竟一刻也没有闲下来!直到自己的衣袖都快被扯破了,他才捋着胡子,一副夫子的模样严肃道:“惜儿!女孩子家要坐有坐相,别横冲直撞的!也切不可大呼小叫!成……”
“成何体统!”后面这四个字却并非唐启明所言,只见初惜双手叉腰,一副之乎者也般摇头后接下了唐启明的话。
她自是知道这些道理,但就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强烈的好奇心。
“老爹,江南可没这些新鲜玩意儿!比如那个叫丝绸的料子,那个叫什么波斯的地毯……实在是有趣极了!哈哈……”初惜指着一处布店笑道。
在初惜的欢声笑语中,唐启明倒也卸下了紧张担忧的心情,在马车里欣赏起京都繁华的街市。昨日只顾走了没仔细看,如今倒是个好机会……只是双手牢牢护住肩上的包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乘着马车,赏着景色,舒坦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此时的唐家父女又一次站在了京都皇宫的南华门前。
朱漆鎏金的大门,雄狮模样的把手,砖石砌起的高大宫墙延绵在这片土地上,着显皇家之威严,宫室之肃穆。
皇城之大就算昨日领略过一次,但今日看来还是会令人感慨不已。
“老爹,连个宫门都这么气派了,里面该是什么样子啊?”初惜目瞪口呆地道。
唐启明轻声纠正:“嘘……怎是气派了得?该是……壮观,壮观才对!”
“什么人?!胆敢私闯皇宫重地!!”宫门口四个带刀侍卫见有人靠近,忙作拔出佩刀的样子,其中一人上前厉声喝道。
索性昨天初惜他们已经被吓过一次了,也只是稍稍抖了抖身子,便立刻冷静了下来。他们不会真把刀架在无辜百姓的脖子上,但前提是“无辜”……
初惜想着他们没干坏事原本就是无辜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鼓足气,笑脸相迎。一边仔细着与他们的距离,一边装作万分惊讶的表情道:“哦~~我说这位守门大哥怎么有些面生呢?原来昨日午时不是你守门执行啊!也不是他们三个呀!”
“皇宫禁地速速说明来意!否则休怪我们刀剑无眼!”那侍卫冷声道。
初惜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死鱼脸”,但一时想不起来。
随后她见成功引起那个死鱼脸侍卫的注意,也便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地移过去一小步,笑着问道:“那我该和哪位说话有点分量的侍卫大哥说呢?同你讲可以吗?”
她的小聪明这回倒是用对地方了。
那侍卫一听往后瞧了瞧,虽面不改色,仍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有谁不愿意听在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他假咳了几声,瞥了一眼唐家父女俩道:“你们报上名来!”
初惜一听这话,高兴坏了。这就表明她终于拍对马屁了,有希望!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还好今天这位守门大哥比昨天那个好应付些!”
她往后看了眼唐启明,示意他上前说,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先是我旁敲侧击,再让老爹娓娓道来,这样一来,那守门大哥相信我们的机率就更大了!”
唐启明岂会不知初惜心里的小九九,他一捋胡子,再和蔼一笑,穿的白色襦袍更是显得普通老实,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
他上前拱手言道:“这位守门大哥,我们父女俩是从江南来的,在此逗留了两日。昨日就已来过,劳烦通报一声,草民和草民的女儿要面见当今圣上。”语气谦恭有礼,但还是语出惊人,毕竟这话怎么说都觉得怪怪的啊……
一对从江南远道而来的平民父女,突然在宫门口要求见当今圣上,在旁人听来就是件不自量力、贻笑大方的事情!可事实就是如此,那侍卫一听这话,竟真的笑出声来:“呵呵……圣上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就你们,还想面见皇上?笑话!还不快速速……”
他话未说完,不等初惜出声反驳,就见一个蓝衣纱帽的人挥着拂尘,从宫门口缓缓而出,边走还边喝道:“住口!身为大内侍卫,怎能如此欺压百姓!”
初惜不禁心里暗喜:“说的好!”待那人走近,方才看清来人的相貌。
想不到,那声正气凛然的话竟出自这个清清瘦瘦却长着一张包子脸的小太监之口!初惜约摸着那“小包子”与她年纪不相上下,最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看那守门大哥见着来人,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化为乌有,竟屈着腰诺诺道:“我没有啊~~小福公公~~”
“方才我可是听的真真的!”白嫩的手指翘作一个兰花指,却一点不古怪,反而让人赏心悦目。
“卑职知错!不知公公前来有何吩咐?”
初惜在心里念叨:“想必这‘小包子’的主子定是个大人物!啧啧……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殊不知,这二者的官位何止是差了一两位啊!
唐启明拉过初惜,听那小福公公开口道:“我家主子命我出来将一对江南来的父女俩领进去,想必就是你们二位了吧?”那清秀的声音再配上白白嫩嫩,清秀的脸庞,初惜盯着那小太监不禁想到了江南特产——“小笼包”,一时愣了神。
还是唐启明拱手作揖道:“正是我们父女俩,劳烦公公带路去见见你的主子。”
小福公公一挥拂尘,一副老公公的语气道:“咱家的主子,你们不必见了~~只是若要面见当今圣上,就随我一同进宫吧!”说到“当今圣上”时,还不忘抱拳向右举高以示对皇上的尊重。
一听能进宫,初惜立马收回心,晃着小福公公的衣袖就问:“小包……呵~~小福公公,是真的吗?你说得是真的吗?”
直到小福公公被她摇昏了头,笑着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咱家说得句句属实!唐姑娘莫要再晃了!咱家头都晕了……”唐启明闻言,眉头一凝。
初惜听了立马撒开手,伸出舌头歉意地笑笑,又回去拽老爹的衣袖笑道:“哦~~太好了!爹,我们终于能进宫面圣了!”
唐启明的内心自是激动的,他摸着胡子点头道:“是啊!这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呐!”说罢,凝神看了眼那小福公公。
他还在疑惑他怎会知晓他们姓唐?方才他又没说……他主子不是皇上,那又会是谁?谁会有如此大的权力无需上书就可以带人进宫?而且还洞悉宫门口会有对江南父女来求见皇上呢?
这件事只有他和初惜知道,再找不出第三个人来。除非……
这时,小福公公将父女俩拉到一边,轻声道:“你们可带着御物?”
御物?初惜提溜一想,或许是指那块老爹护命一样一路护过来的玉佩吧!想着就转头看了眼唐启明肩上的包袱。
“是,公公我们都带着呢!”初惜不觉疑惑,笑语。
唐启明却是更为疑惑:“那小公公怎会知道我们有御物在身?是谁告之的?他主子吗?那个神秘的主子究竟是谁,他有怎么会知道关于我们的事情?”
小福公公听罢,又看了眼包袱了然一笑,接着走到被冷落已久的四个侍卫面前朗声道:“主子吩咐咱家允过,都放行吧!”
那侍卫大哥退至原位,与其余三个异口同声道:“是!”果然是大内侍卫,那铿锵劲儿又惊了初惜一跳。
初惜和唐启明总算是跟着小福公公,进了宫门。虽说只有一墙之隔,这里里外外却是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