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山河平静的看了苏夜白一会，除了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这倒让慕山河没了底。

　　本来她就没底，只是想通过苏夜白的表情来判断他这句话的深意。但是，只要苏夜白说着说着就带了笑意，那慕山河无论如何都读不懂那笑的深意了，即使相处了这么久。

　　“好吧，”慕山河叹了口气，“山河愚钝，殿下还是直接说原因吧。”

　　“原因？原因不就是国师府查封，你不能再待下去了吗？”苏夜白不怎么客气的抢过慕山河手中的扇子，兀自扇了起来。

　　慕山河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嗤了一声：“我也知道国师府不能再待下去，可是殿下难道不打算送我回将军府？”她顿了顿，又道，“我也清楚，殿下接下来要做的才是大事。山河跟着殿下只会拖后腿，并不能给殿下带来什么好处。”

　　慕山河这话说的倒是事实，以前好歹占着个将军府庶女的身份，后来在再不济也不是个姨娘。再看她如今，什么都不是。国师府查封，将军府她已经是个死人。

　　这身份，还真是到哪都没用处。

　　“将军府你还不能回去。”苏夜白拿着团扇一摇一摇的，说得漫不经心，“慕玉暗中找过柳夫人，她不愿意去将军府，而且她父家那边不敢接人。”

　　“不去？为什么？”

　　问完慕山河就后悔了，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儿。国师府虽查封，但是柳氏如今是慕玉的夫人，自然不会有事儿。柳夫人不愿意去将军府也正常，本是打算带进坟里的事，谁知被慕山河搅得浑浊不堪。

　　“我将柳夫人安置在城郊的别院里，香乱知道地方。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我顾不上你。”苏夜白端着茶杯，将水喝尽。

　　他仍是半真半假的样子。有时候慕山河觉得他俩距离进了那么一点的时候，偏巧那人又离远了，不痛不痒，却又心心恋恋。

　　分明对苏夜白来说，慕山河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可偏生在慕山河有危险的时候，苏夜白又处处护着她。但若那日苏夜白对慕山河有所表示，估计慕山河会怀疑苏夜白是不是被附身了。

　　——

　　最后慕山河还是去了城郊的别院，柳夫人张氏早就被接过去了，等她过去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已打理好了，吃穿用度，都未落下。

　　只是，慕山河没想到的是，国师府侧门处，慕玉竟是等在那里。

　　车夫是认得慕山河的，见了她出来，便叫了声二小姐，是要请她上车。

　　走之前苏夜白大约是吩咐过香乱要护着慕山河，此时，车夫不过刚有动作，香乱就已挡在了她跟前，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慕山河想了想，轻推开香乱，上了马车。

　　如她所想，慕玉果真在里面等着她。

　　“父亲。”慕山河平静的叫了一声。

　　慕玉抬起眼来看她，淡淡的嗯一声，算是回应，“我倒不知你与三皇子有交情。”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山河总觉慕玉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

　　“如今陛下病重，在过不久，估计就要变天了。”慕玉说道，无关紧要的口气，“最后这天下多半都是三皇子的。被他安置在别院，怎么说也是安全的。”

　　慕山河皱了皱眉，不怎么明白慕玉是什么意思。莫非谈心？别说笑了，以前那么多的时间没见他与将军府的小姐公子谈心。

　　“山河不懂父亲的意思。”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慕山河总觉慕玉今日来找她是别有用意的，从未好好说过来话的父女，突然坐下心平气和的说话，难道不显得很诡异？

　　“战事未平，将军府不安全。她们母女被我送去了苏州。三皇子大约是不愿放你走远了，留你在皇城也好。”慕玉说道。

　　慕山河更加疑惑了？这是什么意思？关心她的死活？呵，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她这个庶女？

　　大夫人与慕轻柔被送去苏州，慕山河并不意外。即使慕玉对大夫人再没有感情，他也得保住大夫人，事情若是在这个时候闹大了，对将军府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步国师府的后路。

　　慕玉冒不起这个险！

　　紫衣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人，默然不语。

　　“你好好照顾柳夫人。”

　　分明是求人的话语，可从慕玉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有几分命令的味道。

　　慕山河在心底叹了口气，上车前的几分期待，如今却是消磨干净。

　　即使心中万千悲凉，她却能平静的，不动声色的答应下来。

　　“父亲若是没事了，山河就先告退了。”

　　慕玉不冷不淡的嗯一声，算是应允了慕山河的话。

　　后者如临大赦，当即撩开车帘便钻了出去，她一刻也不愿多待。

　　香乱见慕山河下来，明显是松了口气的。

　　“姑娘还是快些吧，再过一会儿就要门禁了。”香乱道。

　　慕山河嗯了一声，道一句走吧，便跟着香乱上了另一俩等候着的马车。

　　上车前，香乱特意看了慕山河一眼，没多大的情绪，甚至说是连表情都没有。只是，她兴致不高，恹恹的。

　　虽说她与慕山河接触的时日不多，但是仅从这些相处的时日来说，她也能感觉到慕山河此刻是在生气的。至于生气的原因大约就只有她和车里的那位知道。

　　到城门时，刚好门禁。香乱说明她的身份，守城的侍卫查也没查就放了她们出去。

　　到了别院，正好戌时一刻。

　　别院很大，一推开门，就是绿竹，栽于回廊的两侧，郁郁葱葱，影影绰绰。回廊下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可见石底。

　　大约这是一池活水。

　　对于盛暑来说，这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有竹有水，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管理这别院的管家带着她们二人从竹下的回廊穿过，曲曲折折不知转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竹林末处。

　　趁着夜色，慕山河粗略打量了一番，一张石桌安置在靠近竹林的地方，离石桌的五十步开外，是水榭，处于尽头，四周皆水，屹立于一池活水之上。

　　慕山河在廊上站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会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