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迎面泼来 第13章 不速之客
作者:要不然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窗外又开始飘雪,檐下的灯光在夜风里晃动着,九花在房间里支起一个炉子,用温火煮着茶。

  枕河安然坐在炉子旁边,笑道:“建刚啊,你也别怪师父,他这次闭关修炼要一个月,也是怕你趁他不在闯出什么祸事来,这才不让你出门。好在他还肯让我来看你,否则这一个月,你只怕是要闷死了。”

  九花却一直坐在窗下想着什么,听枕河说话,才回头道:“师哥,有一件事,我如何也想不明白。”

  “什么事?”枕河见他语气严肃,洗耳恭听。

  九花以手支颐:“你看啊,这山上许多弟子,木部的,水部的,火部的,都有许多,玉渊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名字呢?还有啊,小蒲为什么还没换名字?”

  枕河微微一愣,才回过神解释道:“我们都是上山一年之后,才改换师门中的名字。至于名字所用的字,你倒不用担心,师父都是全凭天意来决定的。”

  “天意?”

  “对,师父随手拿一本书,让弟子报几个数字,再根据数字找到对应的字,就是名字了。”

  九花想了一想:“诶,那倒是挺有意思,取出来的名字也都不差,枕河,棹歌,还有那什么枫见,竟也好听。”

  枕河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取下炉上的茶壶放到一旁的案上,轻轻叹息:“也不是人人都这样幸运。”

  “哦?有谁捡到什么不吉利的字么?”

  枕河摇头:“雪砚山上的弟子,从来不怕什么吉利不吉利,只是……”他抬起头来,幽幽看着窗外,“我记得曾经有一位水部的师弟,选了个名字叫做……淡腿……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怎么了?”

  “他和木部一位名叫棒槌的师妹一起,双双叛出师门了。”

  枕河脸色很有些唏嘘悲伤,九花见他如此,也只好忍住不笑,假装沉重地看着他。天地良心,九花真的快憋出内伤了,强忍了半天,还是忍无可忍,终于从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笑容。

  “你笑什么?”枕河奇怪。

  九花趁势转过身去:“我笑,是因为深深的同情。人生就是这样,要面对许多突如其来的困厄,我们也只好忧患来临,一笑置之罢了。”

  “九花,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性情,”枕河起身走到他面前,“哇!你怎么笑成这样了!”

  九花已经笑出来,便再也收不住,索性趴在桌子上,捶桌大笑:“我实在是太感慨了,啊哈哈哈,师兄你不要管我,我越动感情……就笑得越厉害哈哈哈哈哈……”

  ……

  在雪砚山五百里之外,小黑带着诗缠一路打探九花下落,不觉走到一座城楼之下。小黑抬头看时,只见城楼极高,上面写着”首丘城“几个大字,城门却大开着,也无人把守。

  小黑正觉得有些异样,便看见一个年轻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嘴里不断喊着“救命”,他脸色发黑,声音也已经有些嘶哑。

  小黑随手抓过他来,那人吓得浑身发颤,连声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求求你!”

  “谁要杀你?”小黑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死了,全部都死了啊!”那人慌里慌张,神智也有几分不清楚了。

  小黑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他额前轻轻一点——这是当年仙人交给他的仙术,能让人心绪平和。

  手中那人果然蓦地平静下来,狠狠喘了几口气,这才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小黑:“你方才问什么?”

  小黑放下抓着他的手,重复道:“我问,谁要杀你?”

  那人闻言一抖,神色警惕地看一看身后,愣愣道:“一个穿红衣服的人,手里提着一盏灯,他先杀了捉妖的王大师,又杀了圆通和尚,他把首丘城里的捉妖人全都杀了,又说首丘人虐杀妖精,是作孽,所以他大开杀戒……所有人都死了……全都死了……”

  小黑低头一想,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问那人:“首丘城近来捉了许多妖精么?”

  那人点头:“京城中捉妖人多,有的妖精便逃到首丘城来,被王大师和圆通和尚捉住,我们……我们便烧死了那些妖……”

  小黑微微皱眉,又问:“你说,屠城那人穿红色衣服?”

  “对,红得像血一样。”

  小黑点点头,低头瞟一眼那人,抬手,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小黑哥哥,你为什么杀他!”诗缠失声叫道。

  小黑神色淡漠:“你怎么不问,他们为什么要烧死那些妖?”他见诗缠不回答,又轻蔑一笑,举步向城中走去。

  “小黑哥哥,城中到底是什么人?”诗缠跟上他,在后面追问。

  “他不是人。”

  “不是人?”

  “他是妖,是这天地间最厉害的妖。”

  “是妖王?”

  “不,”小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一个踏月而去的红色背影,淡淡道,“他是妖相,照离忧。”

  ……

  枕河离开之后,九花百无聊赖,洗漱一番便到床上躺下了。今日是三月十六,窗外一轮大月亮,如碧天中一只剔透的白玉盏,洒下满世界清寒的琼浆。

  九花躺了半天,忽然觉得肚子疼,伸手放在腹部。躺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不对,肚腹中似有一团火,转眼间便在他体内烧了起来,且越烧越旺,分很快便充斥了他整个身体,仿佛要透过皮肤烧出来一般。

  “啊!”九花感到全身剧痛,每一个关节都好像要被什么东西折断,不由大声叫喊起来,“好疼啊!有没有人在啊!”

  此时夜深人静,九花住的地方又十分偏僻,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只有白眼站在旁边,焦急地扑腾着翅膀,却又飞不出去,不能帮主人搬救兵。

  不到半刻功夫,九花已经全身发烫,脸色煞白,剧烈的疼痛如一千把生锈的钝刀一寸一寸切割他的身体,好像要把这肉身粉碎,好将他体内那熊熊燃烧的火团释放出来。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九花从床上滚到地下,又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漂浮一会儿,再次摔落到地上。

  白眼跟着他飞起又落下,扯着嗓子叫,凄厉的鹤鸣声衬得这夜晚格外诡异。

  九花唇边慢慢流出鲜血,再也无力抵抗体内的邪气,只是死命抓住床脚,以减小被摔的力度。

  “建刚!”迷迷糊糊之际,是枕河一把推开房门,一手捏住九花的脉门,运起一道真气,安抚住九花身体中的力量。

  “师哥?”九花稍微轻松了一些,一把攥住枕河的衣袖,娇弱地看着他。

  枕河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又将他扶到床上,向后伸出手去,对着窗外微勾手指,一丝凉风便如丝带一般缠上他的指尖。枕河将手中清风与自己的真气融合,如一张纸般覆上九花的额头,又蹙眉用力,将那冰寒之气压入他的脑中。

  九花平躺在床上,只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传遍全身,之前的火热之感被这股清流冲散,渐渐平息下去,他深深吸一口气,出了一身冷汗。

  “师哥……我刚才,差一点死了……”九花微睁着眼,心有余悸。

  “你体内的邪气似乎并不是要害你,”枕河摇了摇头,“那好像是你的一部分,只是你现在还不能控制。”

  “我的一部分?什么意思?”九花大惊失色,“我又没怀孕!”

  枕河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懒得同他解释。

  九花又问:“对了师哥,你住得这么远,是怎么听到我呼救的?”

  枕河看一眼旁边已经累晕的白眼,欣慰道:“仰月和……白眼果然是有灵性的仙鹤,方才你出事的时候,仰月一直叼着我的衣袖往你这儿拉,起初我还以为它是闹着玩儿,后来才发觉不对,赶紧赶过来时,才发现你和白眼都快不行了。”

  “师哥!师哥!你在吗?”棹歌和小蒲在外面敲门。

  “怎么了?”枕河以为她们是听见了九花的动静,过去拉开房门,“九花已经没事了。”

  玉渊有令,除了枕河,其他人都不得进入九花的房间,因此小蒲和棹歌也不进门,开口便道:“师哥,有人闯山,已经到了众妙台。”

  “众妙台?他是怎么上来的?值夜之人为何不早说?”

  “值夜的师弟没有一个发现异样,直到那人到了众妙台。”

  枕河心里惊疑:众妙台是进入雪砚派正门后的第一座高台,也就是说,雪砚弟子发现那人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大门。

  “那人长什么样?”枕河问道。

  棹歌垂下眼帘,竟微微一抖:“师哥,你先去看看吧。”

  “走。”枕河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往众妙台赶去,棹歌看一眼小蒲和九花,也跟着他出去了。

  小蒲却留下来,探头往房中一看,只见九花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白眼也在旁边装死,不禁吓了一跳:“九花!你怎么了!”

  九花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坐起来,转头看向门口的卫小蒲:夜晚的凉风拂动她白色衣袂,月光照着她皓雪一样的脸颊,眉似远山,眸凝秋水,唇如红樱初绽,清丽绝伦仿佛画中之人,唯独神情间满是关切,看来又是如此生动,果真如娇花照水,弱柳……

  “小妖精!你给我老实交代!否则我拿狗血泼你啊!”

  九花叹一口气,回到现实中来:“我方才……”话未说一半,才意识到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方才到底怎么了,只好言简意赅,“我方才差点死了。”

  “你怎么了?”小蒲一下子紧张起来。

  九花说不清楚,只道:“已经没事了。”又问:“好久没同你好好说话,你最近还好吧?”

  “嗯,”小蒲点点头,“只是有时心口疼得厉害……”

  “心口疼?吃药了吗?”

  “没什么大碍,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师父说了,我这是修习道法所致,旁人都医不得。不过每回吃了师父给的仙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是么……”九花心里泛起一阵酸,还要说什么,却见昏迷的白眼突然跳起来,清啸一声,叼着九花的发带便往门外拽。

  “怎么了?”小蒲愈发糊涂。

  九花低头一想,忽然大叫:“不好,师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