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王之王 第四十二章、齐心济世
作者:石页文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只见向隆从屋子里取出了一把紫竹洞箫——便是在他刚刚攻下禁宫后买的那支,说道:“我平日虽然忙碌,但闲暇之余会找乐师帮着教了几曲,很是喜欢这箫声。只是,才学不久,还不怎么能吹得美好。”

  芮卿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取来了自己的琴,说道:“我随意抚曲,你随性而应,可敢一试?”

  向隆从没试过毫无章法随意吹奏,很是好奇会合奏出怎样的曲调。

  只听那琴弦如山泉叮咚,那芮卿玄随手抚琴的同时,竟然即兴而吟唱了起来。

  “玄月升,孤江一暮望孤川。

  星月痕,青灯一烁点青蔓。

  犹道黄昏不自量,却争夕色应朝霞。

  可知少有登山客,孑而独身观日芒。”

  向隆只是应和着她的曲调,吹奏着雷同的声音。却在她随性吟唱之后,忽感心塞,二人并未停下手中的指法,虽不再有词,曲却依然。

  这一夜,向隆确实睡得很踏实。只是在梦里,他却总是能够看见芮卿玄似是凄楚的背影,不知为何自己心中总有一丝疑惑。或许是在那日早上的疑问,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吧。

  只是,在新的一日开始后,他实在是忍不住,想一问究竟。

  向隆迫切地想知道,芮卿玄,究竟是何许人也。

  “昨日,听你吟唱之词,可是自己所做?”向隆问道。芮卿玄微微点头,垂下眼帘,说道:“只是看着眼前暮色偶尔有感而发罢了……”

  “竟然能够即兴而曲作至如此——可有记下减字谱来?”“经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记下更好!”说着,取来了竹简刻刀,边抚着琴回忆着昨日的曲调,边刻写了起来。而向隆则再一旁重复而吟词。

  “犹道黄昏不自量,却争夕色应朝霞……这夕阳之色与朝霞之色,也确实是截然不同啊!此句,是在应对何意呢?”向隆问道,心想,她作出此词,必定是心有所思才会如此结果。

  芮卿玄停下了刻刀,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风景,眨了眨眼睛,又如同昨日出神的片刻那般,回道说:“那后一句,可知少有登山客,孑而独身观日芒——便是解释了。愿意早起登山观日出之人,从来都鲜有,多数都只是看着夕阳落下,觉着火烧红云很是美艳,却不曾知道,那朝霞之美——当天际一片黯淡的瞬间,那火光顿生的色彩,映染着云端,虽没有夕阳火烧云般的壮烈,却是清丽干脆地瞬时照亮了一切。”她回过头来,看着向隆说着,“从黑夜等到那第一缕阳光的片刻,心中所感受到的震撼,便是夕阳永远都不会有的。”

  玄月升,孤江一暮望孤川。

  星月痕,青灯一烁点青蔓。

  向隆再次回忆起开始的两句,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黑夜过后的第一丝光明,似乎是芮卿玄一直在寻找着的东西一般。而平日里,她的心,就像那孤江望孤山,青灯点青蔓一般,独自等待着未知的将来。

  “芮姑娘……可否告诉我——我知道,这或许是不情之请。但我依旧想问问,你为何会只学了切脉与针灸,而没有学习药剂?”

  芮卿玄放下了刻刀,端坐着,沉默不语,似是在回忆着往事一般。许久,才做声。

  “我爹……便是位大夫,或说——他是位前朝御医。”

  听到此言,向隆一惊。心想,前朝御医多半还留在宫中,只有少数回了老家不再任职,但这芮卿玄独自一人住在此处,家人又会怎样了呢?

  她忽然叹了口气,“若是进攻那皇城的军队再早些年去,该有多好!”这一句落下,向隆顿敢心中一阵酸楚。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若是他们早去了几年……我爹也便不会被佞臣谋害,我也不用在此孑然一身。”说着,略含泪光,转过头去,不想让向隆看见自己的神情。

  向隆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听着。“我爹本来就说,医术传男不传女,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女子柔弱,没有力气推拿揉捏,许多都学不了用不了。可我依旧好奇,无奈我爹才教了我现在正会用的……而当我想学药剂之时,他却百般推辞。有时借口说,是药三分毒,用药就是用毒,不用也罢。我也不好在多做追问,只能自己慢慢研习施针之术。偶尔爹爹帮着别人医治时,我便偷偷看着学着,记下他不曾教过我的一切……可是,还没学会太多,他就……”

  说到这里,她并没有流下泪水,而是呆呆地坐着。

  待她回过神来,再次长叹一口气时,向隆开口了。“我亦是如此,早就失去了家人……”

  听见向隆如此一说,芮卿玄有些惊讶地看着向隆。向隆确实淡然一笑,说起了自己当日的所见。芮卿玄听着,捂住了嘴,心中不禁痛楚。

  “同是天涯沦落人,竟会如此这般相聚于此……也确实是缘分吧!”向隆苦笑道。芮卿玄同样苦笑了起来,“与我们相似之人,恐怕还有不少……如今能做的,便是只有活好自己了吧!”

  “真只是如此吗?”向隆说着,“我曾经也这么想过,可是,当我看够了那群狂妄之徒的丑恶行径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本不想过问世事,却也参加了义军去……若是我们这样的人不做些什么,这国家不才真的毁了吗?你也说了,若是早些年攻下那禁宫该多好!是啊……早些年……再早些年!只是,无论多早,都不如实实在在去做,那便是成真了!”

  芮卿玄瞪大了眼睛:“你也参与了攻城?”向隆微微点头,“不错……”

  此刻,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难怪,向大哥一身正气,确实也像是会参与义军起事之人。只是向大哥没有在朝中谋事吗?”

  向隆一惊此问,急忙哼哼了起来:“呃……这个……对,是有谋事,只是我比较喜欢闲散,就……找了个可以随处走动的差事!”如此打着马虎眼,芮卿玄死死盯着他看了会儿。向隆实在不好意思,“哎……我……再去劈点儿柴火!”

  见他害羞的样子,芮卿玄止不住笑意。

  这一日扎针,向隆终于适应了,只是偶尔也忍不住哭丧着喊两声。芮卿玄觉得向隆此人很有意思,开始时不时地开起了玩笑。她一会儿吓唬向隆说扎错地方了,惊地向隆一脸恐慌的样子,惹得芮卿玄趴着久笑不止;扎完了后过会儿又说,向隆不扎满七日一个疗程就离开恐怕会有病不断跟,一听得扎那么多日子向隆又是脸色刷白,只听芮卿玄强忍着笑颤颤悠悠地说道:“你就这么怕扎针呀?既然害怕,以后就好好注意着身子,切不可胡来了!否则,就让你师父天天扎你!”

  向隆听出来自己两回都被芮卿玄刷的团团转了,也故意抛出了一句:“我恐怕我师父扎地我不痛不痒,要不还是请你帮忙来扎吧!大不了我再多吼两声,能多看得到芮姑娘几面,我疼也乐意啊!”芮卿玄一听,面露羞涩,双颊微红,小声嘟囔了句:“谁要你看!”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一旁放着的竹简,刻着昨日吟唱的词曲,向隆拿在手中,走到芮卿玄身旁,问道:“可有为此曲命名?”

  芮卿玄思量了一番,回过头说:“你可有想法?”

  向隆摇头,“词曲皆有你作,你最明白其中含义。”“那……独叹朝境,如何?”说着,用手指蘸着水,写下了题字。

  “好,一题已知全词意!”向隆拿起了刻刀,在那词边刻上了字。

  “向大哥……我想,问你个事,”突然,芮卿玄换了个语态,非常正经地说了起来,“我虽久居此处,悠然自得。但亦是心中有所惆怅,却又觉得有心无力。你也看见了,这村子里没有教书先生,孩子们的爹妈都要忙于生计,经常无空闲照料孩子,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又没个近的地方可以学些什么……你在都城可有相识,愿意找找教书先生,来这儿给孩子们上课?”

  向隆一听,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我确实有这样的朋友!只是,这里的情况,我并不太了解……不如,我引荐你与先生相见细谈如何?”

  芮卿玄很是高兴,“那自是甚好!待你身子痊愈,我便打算去一次都城。”

  听到她这样说,向隆自是高兴万分。“看来,你也并不是真心在此悠闲,否则也不会心焦于他人之事!”

  芮卿玄侧着脸,看着自己手边刻着新词的竹简,恬然笑言:“我虽是女儿身,但也偶尔会有些许抱负之心。苦于无门,便只好尽微薄之力帮助他人罢了!比起我爹的手艺和本事来,我可是差得远了……”向隆否定道:“你救的,不光是人的身子,更是在救人心——我看着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你的能耐,绝不比那些朝廷大臣们差到哪儿去!”

  那芮卿玄没有想到,向隆竟然如此赞赏,略带羞涩地回着,“这我岂敢相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