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宫御寝 第六十一章 卧思陈事暗消魂
作者:阳阳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我是外族人,当不了皇后也不强求,李贵妃,她家世远远够不上皇后位,陛下担心什么。”朵日剌言语中并不想与贵妃冲突,芳翘一手握拳,站起身:“朵日剌……你想不想要圣宠?将李氏贬黜,你取而代之,做不成皇后又怎样,你反正是……反正是意在陛下的。李氏下台,你自然补上缺位,天下人皆知你无法登顶,陛下自然不会亏待你,从此盛宠权力皆你一人独有,即便以后当皇后的是世家大族的女儿,也盖不住你的风头。”

  朵日剌被芳翘一惊,脾气扭起来:“你放肆,陛下身边的大拿又怎么的,我还教训不了你吗?”

  芳翘梗起脖子来,十头牛也拉不动:“你我皆是朵甘族人,你杀了我,在这宫中再无一个人可解你难处,安心妃位……就看李贵妃一手遮天的本事,你能在内廷安然几年?”

  朵日剌眼皮突突突地跳,她一手抚上额头,狠狠地一跺脚:“我是不愿意与李贵妃撕破脸皮,搞不好陛下真的扶她当皇后,到那天,我哪里找退路?父亲用尽计策让我进宫,不过想给朵甘族争得一席之地。对抗李贵妃,你可想过后果是什么?待她当上皇后,我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朵日剌,你当真成了金丝雀,是我看错了人。”芳翘转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就听朵日剌喊道:“你站住!”

  芳翘并未听她的,闷声回道:“奴婢与娘娘无话可说!娘娘要是有事,就去见陛下吧!”

  朵日剌咬咬唇,赶着追出来:“你倒是好脾气,连我也敢怼,我答应了,你说的,我都答应。”

  芳翘一转身:“最多七日,”她眸中带着少有的狠戾:“七日解决。”

  朵日剌冷哼:“你也太小看我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东边刷下一道雨帘,彼时,秦羽蹊与夙恒刚回走了一般路程,夙恒单手给秦羽蹊遮着额头,两个人躲在一处房檐下避雨。

  “你瞧,廊下燕子结成双,我儿时在府上,赶到下雨天,就在廊下铺一张凉席,跟哥哥姐姐坐在席子上玩骨牌,筑巢的燕子都飞回来照顾小燕,相看均是合家团圆。”

  秦羽蹊笑着,脸上逐渐有了喜色。

  夙恒将她搂在怀里:“我们也是一家团圆。”

  “嗯。”她靠在他胸膛上,暖得紧。

  夙恒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着手催促陛下批准他们速速赶往卫清,帖子递上去,又是三两日没有回复。

  夙恒左等右等,赶上了大臣们上请陛下封后,昭衍以旱灾之事容后再议,第四日的时候,内廷炸了窝,李贵妃错将汤药送给陛下,险些让陛下误食,加之李贵妃在后宫横行霸道,压榨宫妃证据确凿,令陛下失望至极,贬黜贵妃位至行宫,非得圣令不再进宫。

  李贵妃的倒台,带着一众因新帝登基,急不可耐、蠢蠢欲动的人一并被肃清,其中受害最深的莫过于朵甘妃,陛下几日歇在朵甘妃的宫中,以示安抚。

  外廷的臣子看到昭衍因李贵妃之事颓靡,均不再提封后之事,昭衍则着手准备出宫。

  他的心就像是系在风筝上,早早飞到了秦羽蹊身上。

  两日后。

  昭衍一席黑衣隐在青石墙角并不显眼,芳翘躬身拐到后门,轻轻扣了两声,里面立时传来两声回应,芳翘悄声道:“开门吧。”

  小门吱呀一声打开,朗翊探出头来:“陛下呢?”

  芳翘莞尔一笑:“我就知道陛下肯定派你来的,府里的闲杂人都解决了?”

  朗翊点头:“都差走了。”

  芳翘回身朝昭衍比了个手势:“陛下,一切安排妥当。”

  昭衍方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来,他近几日没有一个晚上能够好好休息,活生生像个偷情的贼人,真是无耻龌龊到家了,这几千年的历史里,应该还没有一个皇帝能干如此苟且的事情了吧?

  他一心要见她一面,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彼时,秦羽蹊正在房内梳洗,夙恒四个时辰前被急宣进宫,她心里有几分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半夜三更了,却不见人回来,她顾不得未干的长发,跪在长桌前,一笔一划地写帖子,等会差人送到正阳门,她不求夙恒回信,只求昭衍能看在当初的情份上,不要为难夙恒。

  她写完帖子,晾在一边,趁着墨迹未干,她起身去窗边的美人榻上仰着。

  昭衍正孤零零站在窗口,影子被长长拉到窗下,秦羽蹊走去,正巧从窗缝里看到外面的人影,心里“咯噔”一声,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

  昭衍心急却近乡情怯,急躁地在长廊里轻轻踱步,这可急坏了躲在一边的朗翊与芳翘,就在昭衍手足无措的时候,屋里传来秦羽蹊弱弱的试探之声。

  “来人……”

  昭衍只觉得这熟悉的声音,要把他的整颗心揉碎了投到湖里去,他捂着胸口喘气,摇了摇头,暗恨自己的无能。

  芳翘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汗,眼疾手快地拿起地上的石头砸向秦羽蹊的门,她带着三分内力,吱嘎一声将门砸开一条缝。

  昭衍险些被芳翘吓得灵魂出窍,他恶狠狠地转头,朝着二人躲藏的方向挥了挥拳头。

  秦羽蹊顿感外面气氛不同寻常,来不及猜测,执起一把剪刀,慢慢向门口蹭过去。

  大不了同归于尽,也比互相试探来得干脆些!

  她深吸一口气,一手迅速地拉开门……

  门外的人,高高大大地挡住了院里所有的冷月光,一点银光从肩膀落到地上,恍如散碎的珠石。

  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颜,那双英挺的剑眉,深邃如渊的眉眼,带着几分落寞与思念,紧紧地盯着她,一丝空隙都不留。

  秦羽蹊手中的剪刀“啪嗒”落地,她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不料踩住长长的裙摆,身子一仰就要倒下,昭衍快步上前,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稳稳接住,揽到自己胸膛前。

  她的眼还是那么明亮,带着浓浓的湿气,带着他求而不得的熟悉。

  “你……”秦羽蹊控制不住嘴角的颤抖,随着声音出来的是眼角的泪水,她胡乱地拿袖子擦着,后来干脆双手捂住眼,不让昭衍看。

  昭衍的整个身子都在跟着她的眼泪发抖发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他以为这一生都要诀别的人,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怀中,她的味道,她的温度,她的一切一切,都让昭衍觉得要命。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满满怜惜的望向她,东风不与百花残,他的心就随着整个宁亲王府化作灰烬。

  从前拘束于道德礼法,后来止步于她所谓的尊重,今日思及,竟是给自己的软弱找了诸多借口,在推她离开皇宫的过程中,他无疑是出力最大的那个。

  让她掉了这么多的眼泪,伤了无数次心,还不都是自己的错!

  “别哭了,我这不在这儿呢。”昭衍拉开秦羽蹊的手,看着那双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来看你一次不容易,自从你出嫁,我就遣散了身边的御寝宫女,看你一个人跟着我没法安睡就够了。”

  秦羽蹊伸出手握住他的胳膊,隔着衣料,还能感受到昭衍的温度,她觉得自己将要融化了,半边身子是冷的,半边又是热的,冷的地方犹如极地,热的地方不停灼烧。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这是……这是宁亲王府……陛下……”她缓缓垂下手:“如今,我已做他**,我们之间早就一笔勾销,何必纠缠……”

  “这不是纠缠!”他眉头竖起来,声色俱厉:“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爱你爱的要疯了!跟你没有关系!纯粹是我不肯放手!”

  秦羽蹊怔怔地看着他:“你骗人!昭衍……你骗人!”

  口口声声的爱,在他嘴里简直廉价到了极处,她是不愿相信,陛下独宠朵甘妃,但她的理智不允许,她根本没有勇气想到,昭衍会与朵日剌恩爱有加……

  昭衍急不可耐:“你不如挖了我的心看看,我这辈子走到这里,还没有为一个女人如此焦心,跟你比起来,千万里河山又算的了什么?只是我悟的太晚!”

  她死死咬着唇瓣,向他摇头:“你在皇宫中安稳做皇帝就好,你愿意宠幸谁都是你的事,你不许……不许再说爱我……”

  昭衍朝她伸出手:“不说,我不说,我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只要你生在世上一天,无论你做了谁的妻子,我都等你,我都等得起。”

  秦羽蹊看着他伸来的手,一滴泪珠滚着掉在衣衫上,晕出一朵凄凉的花:“你以为成亲是儿戏吗?我生是夙恒的人,死了也是宁亲王府的鬼,我给夙恒的承诺是携白发而老,子孙满堂方终,我没有能力再给你承诺了,你不要再等了。”

  他却顽固之至,直接装作没听见,绕过秦羽蹊往里屋走去。

  秦羽蹊看见长桌上自己的帖子,直愣愣地晾在桌子上,昭衍上前一把拿起,厉眸上下扫了一遍,顿时撕成两半:“不用问了,夙恒是我留住的,现在还在宫外等着。”

  “你计划好了要来找我?”秦羽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从双脚到双腿都是麻木的。

  “想那时登基前,我们日日相见,你嫁人走后,皇宫我一个时辰都呆不住,晚上就寝时,便忆起在粟城在卫清的种种,尤其忘不了晚上你问我的那一句,殿下还未睡……那时我一边担忧卫清形势,一边窃喜终于让你睡到了我身边……羽蹊,我对你的情谊早到……早到我自己都算不准具体何时何事,反正,当夙恒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