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宫御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望江国渺何处(1)
作者:阳阳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南峪为何地,关于南峪之地的详细描述,只深藏于藏书阁中最末尾的一架上,且在那粗略的几本书中,偶尔冒出的,只言片语的记载。玖昭中百姓,只言南峪神话,不言南峪风土民情。南峪在永安十七年的时候,于先帝巡行游乐的路上,先帝一时兴起,从冕国国主手中重金买下。

  南峪是由三湖四山组成的世外仙境,“云溏梦荷”之景被誉为天下第一难遇之景,在神话传说中,西王母在其万年寿宴的夜晚,云裳霞披,携七十七位仙女下凡,隔着千尺之距,发现月明光下被四山,重重叠叠交融的中心,一汪静湖与岸上小镇灯火繁华交相辉映,湖面浓墨清影,溏中万朵荷花,或粉或白或黄,招展在月影中袅袅盛开。

  惠风和畅,溏面上明灭万点,由远及近的繁华人语,并着糯糯美人唱调,恍若天外之天。

  西王母云袖一挥,天幕之上星子划破长空,碎碎金银从上散落之水中,波纹晃动,天与地仿佛连作一体,西王母赞誉为,人间独一份醉生梦死之地。

  虽然传说已无考究,但在卫清以北,靠近冕国边境的南峪,以其神秘的远和难以靠近的民俗风情,化作一场流花落水般的绝美故事。

  昭衍在登基的第二年,派御史千里迢迢入南峪,在郡守的协助下设立藩王,建南峪王府。起初的举动朝臣并未反对,毕竟加固冕国的边境防线对于玖昭大国很有必要,就像卫清设藩一样,皇帝的考究并不止在建王府上,昭衍从一开始,就在给南王殿下铺设未来的避世之路。

  “报宁王殿下!冕国国主于三日前重绘国土边境线,将南峪与冕国之间的通道流云山划归玖昭,朵甘族长并未上报消息,带领府中亲兵孤身前去谈判了!”

  这话一席激起千层浪,髻鬟宫中手执牙笏的大臣们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尚司马是最耐不住的一个,立即上表:“殿下,朵甘族长此人尚司马昭之心,拒不上报俨然一副卫清之主的做派,绝不可姑息!殿下,必须立即派兵前去截住!”

  李司空立即附和:“如此不将卫清的朝廷放在眼中,实在可恶!”

  朝臣们一个个怨气深重,纷纷应和。

  “依臣看,朵甘族长不仅在卫清政务上多加干涉,喧宾夺主,在建设商行,分化势力上也下的一手好棋!”

  “对啊!陛下,这次不能再姑息了!”

  “你们懂什么!长安之中,陛下手握兵权,纵使兵符快马加鞭送到卫清,也要七日!陛下未言,定是宁愿退步言和,也不想连累朵甘百姓。”

  “什么百姓!?异族之人,血统不正,灭了也便灭了!”

  “李大人这话放肆了!长安之中,尊贵的大皇子,南王殿下,也流着朵甘族的血!”

  这一句话引得底下人更加轻蔑不屑:“一个不得宠的南王,有何畏惧?南峪是什么地方,那是安生做王爷的富泰之地吗?说是设藩,不如说流放来的确切!”

  “你……”

  夙恒一手支夷,看着底下的朝臣个个伸长脖子争吵不休,他蹙着眉头,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为何不先动动脑子,好生生的一座流云山,冕国因何要拱手让人?”

  尚司马被噎地脸一白,缩起脑袋不敢说话。

  尚司马与朵甘族长结怨已深,有了这么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定要在朝堂上挑拨风向,引得一片大乱,逼宁王发兵讨伐朵甘族不可。

  夙恒也不是傻得,他清清淡淡地瞟了一眼尚司马,嘴唇一勾:“尚尚司马先与本王说一说罢。”

  尚司马压了口唾沫,往前蹭了几步,小心翼翼地跪下磕头道:“自古有许多国力不强的小国,抛城示好,也不奇怪,何况……一座流云山,不能躬耕,人际了了,留着也无用。”

  李司空有些不解:“若是抛城示好,可琢磨之处尚多,例如为何独独选在这时,而且声势不大,冕国国主也未派出使臣,呈书给陛下,可见不是故意为之。”

  尚司马瞟了李司空一眼,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不耐烦道:“陛下的圣意臣下不敢擅自揣测,但过细的探究,伤了邻国的情谊便不好了,不如先等等看。”

  等?如今冕国形为古怪,我方再按兵不动,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向谁哭去?

  又不是偷袭,还在乎打草惊蛇吗?

  “不能等啊殿下!南峪与卫清裙带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冕国从中作梗,意图其他,岂不是要赔上两座城池?!到时候,别说等七日的兵符了,四日之内,卫清必跟着一同陷落!”

  李司空下首的臣子思及越恐:“粟城……粟城到无妨,常址可是大粮城,毁不得啊!”

  夙恒听着,不时点头应和。

  “司空大人所虑极是,卫清与南峪不过百余里之地,南峪据冕国同为百余里,虽然南峪往西隔着云峰天险,往东隔着流云山,但易守难攻,恐会处于劣势。”

  夙恒一手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边眯着眼思考道:“众位大臣不必惊慌,本王已在几日前上书陛下言明此事,等候圣裁,但不得不说的是,此时朝廷之中更多关心朵甘族的动向,毕竟这半年来,朵甘族的势力渗透很快,几乎砍断了朝廷在卫清的多个政、商、农的脉络,所以陛下近些日子也被闹得难以抉择,我等在卫清的藩王,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省的没得添乱子。”

  李司空点点头,转念一想,又道:“禀殿下,若是能够因冕国抛城示好,朵甘族长独往之事,静观朵甘族的动向,也不乏是个办法。”

  尚司马赶紧点头应是:“李司空此话有几分道理!”

  夙恒想了想,静观其变……他不相信朵甘族长忙碌这一番,只是为了闹出这么一点动静来,朵甘族长的算盘上到底打的什么,还需要遇事则断。

  夙恒先行放下此事,但好景不长,没过四日,就从流云山传来冕国抛流云山为诱饵,伏击朵甘府兵,虏获朵甘族长,带着三万冕兵,以朵甘族长之命逼得南峪郡守打开大门,意图将南峪重新夺回,在占领南峪王府之后,突然偃旗息鼓,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殿下!这奸佞小人,守城不动,无非是要引得殿下出兵,探听我们卫清兵力战况如何!殿下千万不要上当!”

  夙恒当然不会上当,他用了几个日夜想出四五种办法,还有百种可能,从朵甘族长被俘虏一事上就颇有蹊跷,先是朵甘族长未上报先行,再是带领了少数亲兵,就足以引他怀疑了。

  难道朵甘族长有胆子勾结外族吗?

  “殿下?”

  夙恒身边的长泾轻轻咳了一声,朝一脸激动的尚司马摇了摇头。

  尚司马只得闭上嘴,看丹陛之上,夙恒一席深青色九旒冕九章服,肩侧的四爪金龙张扬飞舞,利爪英眸眈眈地睥睨众人,他沉静的双眸看在一处,飞挺的眉峰汇聚,薄唇一抿,显得清冷无法亲近。

  长泾躬身上前,在茶杯中添了些许热水。

  夙恒顺势看在袅袅飘荡地青烟上,他微微坐正,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传本王之令,左参领率三千宁王府兵与使臣到南峪,先保住族长之命,安抚人心,若冕军有意施兵干扰,三千府兵就地驻扎相抗,剩下的,等候圣裁。”

  司空大人十分焦急:“殿下,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三千人,只怕还不够给冕军塞牙缝的!”

  “另外……”夙恒继续道:“需注意的是,本王要求这派出的三千府兵,从云峰天险一路行进,随时将消息传回来,后方……后方本王会安排好援军。”

  “云峰天险?!”

  底下又一阵议论纷纷。

  “既然是殿下亲派,为何不走大路,若冕军以为我们有意挑起战事,寻找时机偷袭怎么说得清?!”

  “冕国先行出兵攻占南峪,是他不义在先,自寻死路,就算殿下出兵将其扫荡一清,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只怕引得冕军大怒,攻到……攻到卫清来了……但陛下的兵符还未到……”

  “你就这么小瞧卫清的兵力?!”

  “不是不是……臣下不敢……”

  夙恒一手捏住杯子,小抿一口热茶,慢悠悠道:“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本王出兵绕路天险,自然有别的用意,各位臣公不必惊扰,时间到了,自然一切明了。”

  朝堂下顿时安静:“臣等遵旨!”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长泾垂下眼眸,担忧地看了眼宁王,禁不住问道:“别说各位大人不懂其中道理了,就连奴才,也不清楚,殿下心中所想。”

  “专心一事,不被其他干扰,才能做成一事,想通一事,当所有人都在担忧着卫清未来之路,冕国打的什么主意时,本王却在想,朵甘族长何故被俘虏。”

  长泾顿时恍然大悟:“殿下是觉得,这是朵甘族长联手冕军演的一场戏?”

  “嗯,”夙恒慢悠悠起身,习惯性地抻了抻衣袍,负手在原地转了个圈:“朵甘族长所做之事无一不精,但他疏忽的是,从未犯过错误的人,犯了一次错误,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能轻易相信,故,他被俘虏,只可信其一,剩下的九分,还需带着疑虑下对策。”

  “若是真如殿下所说,朵甘族长勾结外族,是大罪!陛下为何不肯发兵?”

  “发兵……说来轻巧,朵甘妃是朵甘族人,大皇子身上的血液一半出自朵甘族,虎毒不食子,铲除异族之人,他的妻儿该如何?若不赐死朵甘妃,放逐大皇子,只怕朝廷都要翻个个儿,所以皇帝犹豫再三,看形势而变。”

  长泾不禁感叹:“虎毒不食子……在野心面前,牺牲一个女儿,换来陛下犹豫不决之下的时间,满足自己所谓的宏图大业,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