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虽是不语，却明显对赵冬霖所说的这个名字十分忌惮，不难猜测其中缘由，那个不知因何原因与他结仇的人到如今都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叶婷沉默了两秒，追问道：“那你怎么和她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但这不代表别人不会说，b市忽然间多了一个道行不浅的魔，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她要想打听，谁会帮你瞒着？”
“你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吗？”叶婷皱眉问。
“一个灵族，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擅长控心与幻术，看不出道行深浅。或许你该问问那个云深，他一定比我清楚，如果……他肯告诉你。”赵冬霖说着，叹道：“之前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你，是我想的太简单，以为她针对的只是云深一人，但没想到，她竟然会从你身旁的人开始下手……”
“我知道你们现在关系不一般，但我觉得你做的决定太过草率，随便对你说一些甜言蜜语，你就恨不得托付终身。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他会自觉离开b市，去哪儿都好，总之不会把麻烦带到你的生活里，真要离不开你，也等把自己的私事处理好了再……”
“赵冬霖，这是我的事，我认为你逾越了。”叶婷皱眉打断了赵冬霖的话，道：“就算只是一个普通朋友，遇上了麻烦来找我帮忙，我也不会拒之门外，更何况是他？”
“这麻烦你处理不了……”
“人会因为横竖都要死而干脆自杀吗？”叶婷反问。
电话那头的赵冬霖久久无言。
云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婷，叶婷深呼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是挺自不量力的，在你眼里我一定很傻，明明只有和小妖小鬼打闹的能力，却非要留个□□烦在身边……但在我看来，云深不是麻烦，他把我照顾的很好，是我的家人，我不会扔下我的家人不管，可能他的事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我起码可以陪着他，不让他一个人去面对。”
叶婷说着，看了云深一眼，认真道：“当然，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拖累，我会很有自知之明的和他分开。”
“我会尽力帮你们，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赵冬霖说罢，轻叹着挂断了电话。
叶婷没精打采的将手机扔到了床上，走进了卫生间。
洗漱时，她在镜中看见云深走到了门口，神色复杂，却不失坚毅。
他说：“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拖累，如果你信我，就不要再说分开的话，我找你太久了。”
叶婷握牙刷的手稍稍顿了顿，思考片刻后，才从鼻尖挤出了一个“嗯”作为回应。
“我也没什么想瞒着你的秘密，有些事之所以不说，是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云深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昨天在张天师的梦里，控制梦魇对你出手的人绝对不是赵冬霖说的印从霜……我伤势还未痊愈，如果昨天出手的人是印从霜，别说将张天师从梦中带出来，光你我二人想要离开都难。”
“嗯。”叶婷漱完了口，将杯子和牙刷摆放回了原位，拿起了洗脸帕：“所以你究竟怎么得罪人家姑娘了，千年前就杀了你一次，千年后还没解气。”
“那个印从霜……”云深瘪了瘪嘴，道：“她脑子一定有病。”
“怎么个有病法？”
“她想让我和她在一起，我没答应……然后她把我杀了。”
叶婷一脸无语地转头盯着云深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后，忍不住吐槽道：“小伙子挺有魅力嘛，竟然欠下过这么可怕的桃花债。”
“这也不能算我头上，我也没对她怎么样过……”
“得不到就杀掉，这要爱你爱得多深才能做出这种举动啊？”叶婷将帕子收好，出了卫生间，走到床头柜旁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她见云深老老实实的跟上前，一脸无辜的坐在了自己对面，一时忍不住打趣道：“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不是正好符合你的口味吗？找不到琥珀了，怎么不去试着接受一下人家姑娘呢？还是说，你更喜欢从十三四岁开始玩养成，一点点看着小萝莉长大的感觉？”
“我也没嫌你岁数大啊……”云深随口便说了一句大实话。
叶婷沉默地瞪了他一眼，道：“我都没嫌你老，你还敢嫌我岁数大，翅膀不想要了？今天的鸡翅要清蒸炭烧还是火烤，你自己选！”
“我也不是鸡，怎……”云深话未说完，便见叶婷将手中包子移到了他面前，一时闭了反驳嘴，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再退了一点。
“这就是挑食的代价。”叶婷得意洋洋的继续吃了起来。
云深不喜肉，那么多种肉类中只喜欢吃鱼，也不知这是他自己挑食，还是他们鸟人一族的习俗，反正只要往他嘴边塞肉，他绝对能做到一秒闭嘴。
“我一直想问的，你们鸟人，是不是都不吃肉，怕胖了会飞不起来？”
云深愣了愣，点头点头：“算是吧。”
叶婷忽然对翼族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一个连肉都不吃的种族，在传说中民风彪悍、崇尚力量且弱肉强食的魔界里，一定是良民中的大良民族群——尽管他们只是为了不飞到一半从天上栽下来。
不过如今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这些妖魔鬼怪在飞来飞去的机会？
如今可是一个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被人顺手拍照，然后发微博发微信一波疯转的信息化年代，岂容得他们这些非人类放肆？
“不出意外你以后都没飞的机会了，真可怜，不能吃肉也不能飞的鸟生……”叶婷随口便给了云深一个暴击，又拍了拍他的肩，到：“你看你瘦得轻柔易推倒的样子，知道的说你是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女朋友的虐待你了。”
“……”云深默默接受着来自叶婷的调侃，表情淡定的好似经过了各种大风大浪。
这样的吐槽，他早就听过无数次了，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材挺好的……望天，这就是跨越了种族的审美观冲突。
吃完了早餐的叶婷拿起随身小包便将云深拉到了死老头家中。
云深刚进屋，还未将屁股下的沙发坐暖，死老头就拿出一盘跳棋放在了桌上，坐到云深身旁，挑了挑那又白又粗的眉毛，问道：“土地公，来玩跳棋啊。”
云深一脸茫然，只见死老头那双皱巴巴的手将两种不同色儿的小玻璃珠子分别摆到了那陌生六角形棋盘的两个对角上，然后指了指黑色的那一边，笑道：“你黑，我黄。”
“……”
死老头见云深望着眼前跳棋时那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惊讶：“土地公，你竟然不会跳棋吗？”
云深一时语塞，何止是不会，这种东西他根本见都没见过……
“那你会飞行棋吗？”
“……”
“你会大富翁棋吗？”
“……”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你每天不无聊啊？”死老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云深，语重心长道：“益智类的游戏要多玩儿，脑子这种东西啊，有时候和脸一样重要的。”
云深按捺住了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摆出一副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模样，认真道：“师父可以教我，我学东西很快。”
“土地公你别叫我师父，我有点慌，你本事可比我大多了……”死老头说着，搓了搓手，道：“这个跳棋啊，就是……额，怎么教比较好呢？”
尴尬……
“不会跳棋很稀奇吗？”叶婷从厨房走出，将切好的水果放到了桌上，替云深解围道：“你也是，多大人了，还玩这些。”
“你不知道这是老少皆宜的游戏吗？”死老头翻了个白眼，道：“这么小就老气横秋，也就比你更老的土地公不嫌弃你了。”
叶婷无语，几步上前坐到了云深身旁，道：“我教你，这个很简单的，你看我和死老头下一次，看完准能学会。”
云深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看师徒两人下了起来。
一盘过后，叶婷退到一旁玩起了手机，时不时看一眼虐云深虐得十分开心的死老头，脸上满满都是那种老手欺负菜鸡时的满足感。
不过这样的满足没有持续太久，云深学东西一向很快，熟悉规则和死老头的套路后，便让死老头一次又一次的输了起来。
连着哀嚎了几把，死老头在云深上厕所的时间默默将跳棋翻了个转，背面便是一盘飞行棋。
他一边喝着纯牛奶，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脸嘚瑟的等了起来。
云深再次回到沙发前，看着茶几上那全新的一盘棋，不禁又一次陷入了迷茫状态。
“来来来，土地公来玩这个。”
云深将手上的水甩了甩干，坐回了方才的位置，望着那红蓝黄绿的棋盘愣了一会儿，虚心问道：“这个怎么下？”
叶婷一脸心疼的看了云深一眼，总觉得这可怜的鸟人只要站在死老头面前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怀着满心不忍，叶婷上前加入了飞行棋小队，一路偏帮云深。
死老头又吹胡子又瞪眼睛，嘴里一直叨念着“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一类的句子，中途点了两根烟，也都被叶婷顺手掐掉扔到一边儿去了。
除了一顿午饭的，其余整个白天的时间都消磨在了那一颗颗珠子上，倒也过得十分快。
下午，云深与叶婷两人在厨房里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用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弄出了一锅卖相并不太好的粥。
死老头望着眼前的粥碗，眼神十分抗拒，但人是铁饭是钢，他实在是扛不住来自中午的饿意，吃了一口。
后来，他竟是一连吃了四碗，对云深的手艺赞不绝口，分明昨天还在嫌弃云深是个魔，今天就恨不得马上把叶婷嫁给他，换他逢年过节过来帮忙做点儿吃的。
叶婷对此哭笑不得。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特别是盼了很久才盼来的假期，总是一瞬即逝，这种时候总免不了的就是告别。
只不过，这一次的告别和以往有点不太一样……
酒店门口送别之时，死老头紧紧握着云深的手，眼中满是不忍，哪里还装得下自己的正牌徒弟？
“土地公啊，元旦还来下棋啊。”
“好。”
“土地公啊，元旦还来做饭给我吃啊。”
“好。”
“土地公啊……好好照顾婷婷。”
“嗯……我会的。”
得亏死老头最后还有提到她，不然她真要怀疑人生了。
死老头沉思了一会儿，将叶婷拉到了一旁，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她衣兜里的手机，道：“婷婷，你打开支付宝看看。”
叶婷愣了愣，拿出手机点开了支付宝，只见一条进账消息格外刺目。
[桂涸向你转账10000.00元]
[备注：吃好喝好玩好，救命之恩，聊表谢意。]
“这……”
“不算多，你要觉得那老神棍的命值这价，就收下。”
叶婷望着手中手机沉默了好久，直到死老头帮两人拦到了车，这才收起了惊诧的情绪，与老家伙做了告别。
看着那多出的一万余额，叶婷忽然觉得自己摇身一变，从搬砖吃土糙女汉进化为两月内不愁吃穿的小土豪了……当然，这是错觉。
回到家后，叶婷躺在沙发上伸着懒腰，刷着微博。
云深就在叶婷脚边一动不动的打坐，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逢人便装逼的世外高人。
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便仿佛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两人似是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忘掉了一般，心照不宣的谁都不去提起。
叶婷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把手机都玩热了，忽然感觉有些无聊，沉思着看了会儿头顶吊灯，终于忍不住用脚尖碰了碰云深。
云深睁眼看向叶婷：“饿了吗？”
“没，这才四点呢。”叶婷坐起身来，三两下挪到了他的身旁，道：“张叔叔给了你一万的酬金，说十分感谢你救他。”
“原来钱这么好赚。”云深先是一脸惊讶，下一秒便又立即开心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叶婷，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帮人捉妖驱魔。赚钱养你了？”
叶婷不禁翻了一个白眼：“你自己都是个魔，谁来收了你啊？”
“你来收了我。”云深说着，忍不住弯眉笑了起来，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笑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的，你没看到张叔叔的腿吗？”叶婷往他大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道：“干这一行很容易就会缺胳膊少腿毁容破相智障脑瘫，严重的甚至成为植物人，到时候我就像张叔叔的老婆抛弃他一眼把你给甩了，怕不怕？”
“怕。”云深答得淡定自若，“可我是魔，和你们不一样，想伤我没那么容易。”
“我感受到了来自鸟人的嘲讽。”叶婷瘪了瘪嘴，道：“这浓烈的种族优越感竟然让我意外的想给你一拳头呢……”
“我认真的，你老提到的那个赵什么东的不也干这行吗？他也不是人啊，没准我能比他干得好。”云深说着，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到时候混出点名堂了，我们也只挑钱多的干，成为你们那啥灵媒界里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组合。”
叶婷真是彻底拿云深没法了，只笑着打趣道：“你这鸟人学东西挺快啊，高端大气上档次都学会了，怎么就不知道追求一下低调奢华有内涵呢？”
“我追求你喜欢的一切。”
叶婷瞪了云深一眼：“说人话。”
“你说啥就啥，我没意见。”云深委屈的瘪了瘪嘴。
……
叶婷趁着收假前的最后一天，在书架上陈旧的电话薄里翻到了一些灵媒的联系方式，将其全部交给了云深。
四处作乱的妖魔鬼怪固然不少，但愿意花钱请人做法的人却不多，因为那样类似的行动，在如今的科学社会中，被统称为迷信。
就是因为单子不多，所以才会有竞争，很多人名气不够，没人主动找上门，那就只得厚着脸皮往别人身上凑，求同行合作也好，去和一个不信邪的人说他家里有鬼也好，总之脸皮厚的人才有第一口饭吃。
云深接过那纸页都有些泛黄的电话薄时，感觉自己手里捧着一大串钥匙，没事试一试，总有一把能将未来小金库的门打开。
“这个，是要一个个打过去问吗？”云深指着里面一个座机号，问道：“打过去该怎么说？”
“你大概就和他们说，你想干这一行，有能力有信心处理一切突发情况，如果遇上麻烦需要帮忙，你愿意低价援手。”叶婷说着思考了片刻，补充道：“不过别抱太多希望，正常人都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分蛋糕，这玩意儿看脸的。”
云深愣了一会儿，舔了舔嘴角，厚颜无耻道：“没事，全身上下就脸最好。”
叶婷差点没冲过去给他一耳刮子，尽管他说的是实话，但这毫不谦虚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她心中那只可爱的小萌鸟了……有点难过。
不过正如叶婷所说，正常人都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分蛋糕，此脸非彼脸，纵然云深那张脸长得再好，电话里也是两眼一抹空气，谁也看不见谁，听完他的话，对方脑内只会自动浮起一个标签——竞争对手。
五十来个电话，五十来个人，分别住在不同城市，就连叶婷自己也记不全当初自己是如何认识的他们，云深就那么抱着手机一个个号码戳了过去。
有的已经成为了空号，有的在他字正腔圆的“你好”二字后便将他当成了小广告，大部分人在他话说一半时就做出了委婉或明确的拒绝，只有不到五个全程听完，还与他谈了一两句才挂断电话。
这真是一个就业困难的年代，想当年一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混混都能混口饭吃，如今竟然连有真才实学的术者都要抢饭吃，当真是世态炎凉……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一个多星期，云深有点坐不住了，他决定效仿张天师，厚着脸皮去告诉那些相信科学的人他们家中有鬼。
叶婷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会被当成傻逼的，真要找，你也去医院找，特别是那种去看心理医生的。”
云深恍然大悟，当天便往医院跑了一趟，逮着一个被鬼缠身霉运连连的姑娘便是一通夸张的大胡话。
那姑娘也见不着鬼怪，忽见一个瘦高帅气的男人跟在自己背后说这些有的没的，一时脸红了又红，还以为自己被追了，羞怯的将云深的手机要了过去，存上了自己的号码，说了一句：“有事联系。”
“现在就有事，姑娘你家有邪，我没开玩笑，你要不信可以带我去你家一趟，我保证把邪抓出来给你看。”
“这就去我家？不合适吧，要不……先吃个晚饭？”
云深愣了愣，黑着脸转身走人了，留下那姑娘一人风中凌乱。
回家后，云深将这事告诉了叶婷，叶婷笑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硬是把他手机要了过来，顺手删掉了那个姑娘存下的号，道：“你这招蜂引蝶的小妖精不准在外面给我拈花惹草！”
云深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认真道：“我下次找个男的。”
“那男的要是同性恋呢？”
“呸呸呸！乌鸦嘴！”云深不禁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