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7苗军驾到I

　　她见了那军爷的长刀，猜测方才追逐他们的会否是此人手下，不免心虚，却是想不出该人为何帅人围攻他们，只知自己是贼，对方是兵，无论怎么个情况，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与莫贪恋一同的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人物，待皇浦凡扛着叶赫从幻景里出了来，三尺长刀的军爷见着了女人身后男人的正脸，眉目间自是一阵惊讶，随后“嘭”的一声跪下，声若洪钟的喊：“小人禾列波，不知龙王大驾边苗，有失远迎，但求龙王赎罪。”

　　此后一干人马接连跪将下来，莫贪恋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这等皇家礼数，吓得连连后退几步，直到退到后面那人跟前，被他伸手撑住背部才算停下来，可冷不丁的被人行了大礼，她仍旧双腿发软，恨不得自己也跟着跪下去才算扯平，皇浦凡似是瞧见她一脸惊恐的模样，道出一句：“都起来。”声音冷若寒潭，冰的莫贪恋也是不觉得打了个激灵，更别提跪在底下的那般人物，此三字一出，一个个的头颅皆是压得更低，就差没把脸钻进地里去了。

　　明明是饷午的时辰，空气却像子夜一般冰凝成霜，莫贪恋战战克克的瞧着这般匍匐在地的苗汉人马，难免有些同情，忽而耳后荡出一声轻叹，似是无奈，她回头，难言这声音是否是从龙王嘴里出来的，可叶赫始终紧锁着眉头晕得死死的，皇浦凡也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他那黑潭一般的双目令她呼吸一滞，下意识的便要躲闪，却又听一声轻叹，此时他二人面面相对，那声音从哪里出来的，莫贪恋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然而目光扫过他半抿的唇时，却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须臾，皇浦凡再次开口，声音威严非常，“作为侍卫，快的该是拔刀的手，而非下跪的腿，下次跪在地上的时候，便是你们人头落地之时。”目光移向三尺长刀，沉声说：“朕此番入苗未先行知会苗善亲王，禾列将军不知者无罪，都起来吧。”

　　话罢，众人齐声“谢主隆恩”，才敢伸直双腿，至此，莫贪恋也才知道，三尺长刀竟是个实打实的苗族将军，不禁乍舌，想他当日扛刀堵在客栈门口时的模样，倒更像是名土匪，作派上与同享将军名目的金子轩可谓大相径庭。

　　与苗族将军碰上，皇浦凡决意前往苗殿亲见苗善亲王，路程上原本只需半天时间，却是被莫贪恋与叶赫这一对伤残人士耽搁，不过莫贪恋亦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将自己此番入苗多经历说与龙王，当然，很多细节部分都被她略过，只道自己与莫非，六叶入苗没多久便走散，之后她又阴差阳错的结实了叶赫，至于苗楼相关的事，她只字未提。

　　入夜，他们找了处安全僻静的地方安营扎寨，莫贪恋是唯一的女人，帐篷支起来，龙王不由分说的将她扛去自己帐子里，说来这种情况莫贪恋也算驾轻就熟，才被他放在床上，她便自觉的挽起袖子把伤口露出来，皇浦凡见状笑了笑，“你倒十分清楚我要做什么。”声音轻柔得很，听的莫贪恋不大适应，胸口又是接二连三的憋闷。

　　她垂着眼儿瞧他为她处理伤口，相同的景象在她与他之间发生的次数已然数都数不清，明明早该见怪不怪，心里却仍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情愫翻腾，为了将这一切驱赶，她有意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瞧着他修长手指沾着青柠色的药膏敷过她的伤口，问，“你怎么会来？”

　　他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瞧她，她却仍旧低垂双眼盯着他的手，即使如此，却还能清楚的察觉到他盯着她的目光，双颊似火烧一般染上一片热度，若不是之前失了血色，恐怕现下已是一片红彤彤的景象。

　　须臾，头顶再冒一声叹息，便听他轻声问：“你在许多方面胆量非凡，怎么就是如此怕我？”她没有抬头，目光仍旧顿在他的手上，神游却早已不再，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能理清，又听他说，“你如此怕我，却又是否知道我有多么怕你，你可知道你离开我身边之后，我有多怕你再不回来？所以我才会来，来找你，可你又在做什么？”他抬起一手，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头抬起来，她的目光与他对上，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如此**裸的情愫，她清楚那是什么，却又不慎太懂这份情愫代表着什么，她还记得他与那轻灵女子在铭轩殿中纠缠的身影，那片景象清晰的像根倒刺狠狠刺进了她的意识里，每当她尝试去拔的时候，都必然割伤自己，宛若现在，她的心又一次被勾起刺痛，而这伤痛到底有多痛，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莫贪恋将头偏向一侧，从他指尖抽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说，声音微微颤抖。

　　“你听懂了。”皇浦凡淡淡开口，温热的掌再次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蹭着她柔嫩的肌肤，“我知道，你怪我伤了你，确然，我做了伤你的事，我明明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却还是祈望你能真的不与我计较。”

　　“我……”莫贪恋抬头，还记得自己为救叶赫情急之下说的那句话，不料他竟真的听得懂了。她看着他，轻轻摇头，月影皇朝高高在上的龙王，曾几何时如此低声下气的对过任何一人？

　　她说：“这不像你……”

　　他却反问：“不像我？你又可曾见过真正的我？”

　　“我……”她语塞。

　　“就连我自己也早已不知什么样才是真正的自己……”

　　莫贪恋盯着他，脑中是片片混沌夹杂着些许清明，她很想与他说些什么，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她的名字，关于真正的金绫，确然，她看懂了他眼中的情愫，听懂了他语中的关怀，可她无法确定他的情愫与关怀是否全权指向她这个人，而非那个名叫金绫的女人，她很想告诉他，她叫莫贪恋，她不是什么护国将军之女，她什么都不是，可这些话明明盘浮于嘴边，却难以真正的说出口来。

　　她是怯懦的，面对一个未知且危险的结果，她无法断定他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个统领万千子民的君王，他是否能够容忍她对他的欺骗？她不得而知。

　　说与不说，两方在她脑中进行着天人交战，难说哪一方会胜，难说她今日会否将一切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