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案（五）：真正目标

　　Noinnocents,allguilty（没有无辜之人，世人皆都有罪）——Daniel（丹尼尔）

　　······

　　地点：香港尖沙咀警署。

　　陈超陈sir双腿搭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整个人躺在了办公椅上，脸上搭着一本香港特有的街边八卦杂志。办公室的人现在真是焦头烂额，办公室里也弥漫着一堆烟头和外卖的混合气味，再加上各种报警电话的铃声，人说话的声音，简直就好像是进入了菜市场的错觉。而陈sir脸上的杂志则被他自己桌子上的风扇吹着，从一旁可以看到各种夸张的标题，什么“乐其儿烟头辣手自残”、“发放张白之被虐片，捆绑、惨叫、口塞道具”、“郭宫成網交18口靓模”、“黄小明与人造人造人”······

　　“阿Sir啊，浅水湾飙车大事件啊，警力不够啊！”旁边一个年轻人一边头歪着夹着座机话筒，一边手上拿着纸笔记录着，一边冲陈超喊道。

　　陈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示意不用管他们。没过多久，另一边一个女同事冲着陈超喊道：“Sir，已经有车快绕回深水湾和浅水湾了，我们的人好像被耍了！”

　　“不用管他们，一帮蠢货。好好休息会儿，不用管那些飙车的，大鱼还没现身呢。”陈超不耐烦地将脸上的杂志一抓然后扔到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陈sir自从被那个叫秦风的家伙逃走之后就好像一下子萎靡了，今晚浅水湾飙车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上心，整个香港岛的警察都快疯了。他们虽然是尖沙咀的人，但是别人需要帮忙也不能袖手旁观吧。而且从总台的无线电信息来看，如果早点去路上堵截，尖沙咀警署的人很有可能会在此次事件中立下头功的。

　　不过，陈sir平时为人虽然大大咧咧不着调，但是在大事情上却从来没马虎过，难道他真的有内部消息？

　　办公室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大家也都慢慢放松了下来，试图等待着陈sir所说的晚上的“大事件”？

　　······

　　“放开我，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敢动我？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头上被套了个黑色套子的曾殷颖，在被带着坐车走了很远很远之后，终于被从车上提了出来。被架着走了很远，一取下嘴上的布条，曾殷颖就开始大叫起来，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耳边似乎有风声，曾殷颖想。

　　“这就是他的女儿了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眼前不远的地方传来，可是曾殷颖看不见。

　　“是的。”另一个声音传来，曾殷颖一听就知道是王子健的声音。

　　“王子健你个王八蛋，你给我过来······”曾殷颖破口大骂起来，全然不顾自己女生的形象。

　　然而对话的两个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又继续说了起来。曾殷颖吵闹着，连他们在说什么也没听清楚。一段时间之后，曾殷颖终于累了，不再吵了。

　　“·······但是我要留下，我要亲眼看着他死。”王子健说道。

　　“你一旦露面就死定了。”男人的声音说道。

　　“从他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给我们留下选择了。本不该死这么多人，然而为了他自己的前途，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走上了现在这个地位。我只是想看看他在众人面前撕下他那张伪善的脸时，众人的表情。”王子健说道，语气里从未有过的冰冷。

　　沉寂了许久，男人的声音响起：“我懂了，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需要去会会一个人。”

　　“你是说——秦风？”王子健问道。

　　没有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在无限被放大的安静背后的恐惧，一下子像是溺水之人身旁的寒冷之水一般迅速包围了曾殷颖。

　　谁？要干什么？为什么没有声音了？自己得罪了谁？自己的父亲得罪了谁？曾殷颖脑海里无数的问题。

　　头上的罩子突然一下子被拉开，曾殷颖吓了一跳，迅速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现在的她，被固定在了一张坚固的椅子上，而椅子则被固定在了——香港中银大厦的楼顶边缘。

　　天台的门被锁上了，而曾殷颖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还有一台大屏幕电视机、两台固定好的摄像机，以及一台大功率聚光灯。刺眼的灯光照耀着曾殷颖，让她在被大楼风吹拂的同时似乎也能感受到发散的热浪。

　　王子健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然后走到曾殷颖的面前，将一个遥控器塞到了她的手里。

　　“喂，好戏开场了，来点笑容，整个香港的人，可都看着你和你的小伙伴呢。”王子健说着，退到了摄像机后，然后运行起了所有的机器。

　　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是一个在黑暗里看不真切的人在说着话。

　　“···我一直在试图寻找人类道德的闪光点，那些在无尽的战火、杀戮、背德···之下，仍旧能够坚守住他们坚信的美好道德的人类。然而，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大多是伪善的人。这就让后来的人，也习惯了带着面具生存下去。从铁器时代到火电机械时代，从愚昧无知敬畏神灵到信仰科技能够解开宇宙之谜，无数人为了那些他们远无法触及的希望之光前赴后继。当人类文明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的时候，我却发现，人类并没有多少长进，至少，这两千多年来的你们，并没有任何长进。总是在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错误，总是虚伪地赞美着你们并不具备的美德······是时候，撕掉你们的面具了。

　　“我不是谁，我是你们奉为‘上帝’的人所杜撰出来的恶魔，是恶魔之主，是撒旦。我无恶不作，背负所有《圣经》中写过的恶行与原罪。然而，你们的神，你们的上帝，却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只不过他更加懂得如何伪装自己罢了。既然如此，就让我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吧，毕竟，不杀人，非恶魔。”

　　短暂的开场白之后，丹尼尔的脸从黑暗显现了出来。

　　“···香港的人们，我是丹尼尔。我知道，你们可能并不太了解我，当然也有人可能听闻过我的事情。一个多月前，我在大陆内策划了一起你们称之为‘恐怖袭击’的事情。当然，也许是因为zheng·Fu出面干预，你们并没有得知多少消息，不过今天，你们必将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我会在此同你们一起，做一场关乎‘道德’的测验。你们不是最喜欢站在上帝视角去审判别人吗？喜欢在显示器后、在键盘上夸夸其谈彪炳自己为正义的斗士吗？很好，今天，我将让你们观赏一下，当你能够决定别人生死时你会做出的选择。是选择高尚的死去，还是卑劣地苟且······”

　　丹尼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此刻的香港电视、网络上全部在直播着他的杰作。而在无数电视机中的某一台面前，赵荣也正看着直播。不过，他被困在了一间敞亮的、没有任何东西的密闭房间里。这里面，只有赵荣，一台电视机，一张椅子，和一个放置在角落里的遥控器。

　　任何检测“道德”的节目，都没有道德可言，因为，人不能扮演“上帝”，人是有罪的。这句话，丹尼尔很早就明白了。然而，这个世界，终究是崩坏的，总有一些人，在人类文明已有的基石上试图做出一些破坏，唯恐天下不乱。

　　而丹尼尔，并不介意扮演这样的人。

　　······

　　那一晚，香港中银大厦上演了一出同伦敦、苏城一样令人绝望的测试。所有香港人都想起了当年被外人殖民的恐惧历史，无数人关好了门窗，并且将家中的重物堵在了门后，然后静静地看着窗外街道上发生得一切打架斗殴。不过比起伦敦和苏城，香港的“道德实验”看上去显得更加简单与匆忙，仿佛是蹩脚的模仿一样。不过丹尼尔的脸从网上露出来开始，就已经有人将视频与当时伦敦眼事件流露出来的视频进行了对比，发现竟然确实是同一个人。

　　而试图封锁网络和电视直播的警方基本又是在徒劳。整个香港岛上的警察，正绕着整个香港岛的大街小巷追逐着那些进行着“最高通缉”的飙车党们。不仅如此，不少从其他地区闻讯赶来的飙车党们也纷纷加入了这场“狂欢”。

　　法治、法律、规矩，是什么鬼东西？是什么狗屁？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很多人，是来自社会底层的人，被生活压迫却无法追击梦想的人——如果他们确实还有梦想的话。他们很多人，是年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热血、冲动、叛逆，反抗所有他们看不惯的事物！唯有速度，唯有机车，唯有在驾驶着胯下那些大马力的怪物时，他们才会觉得离自己当初的梦想更近了一些。

　　而现在，将警车甩在尾灯之后，将整个香港搞得天翻地覆就是他们最开心的事情。

　　一夜，群魔乱舞。

　　第二天的新闻报纸上，媒体狗仔队八卦新闻报纸们也是唯恐天下不乱，标题更是夸张，什么“总警司女儿遥控杀人、丧尽天良”、“港督府附近的杀人犯、所谓正义的丑闻”、“香港法制的末路”······

　　······

　　秦风在追赶飙车党的时候，遇到了陆凯。陆凯驱车示意秦风跟上，秦风自然是摆脱了大部队和警车，同陆凯驶离了主干道。而陆凯只是将他带到了中银大厦楼下，等到秦风也从车里出来之后，对他说了这么一段话：“曾荣成的女儿——曾殷颖——就被困在了楼顶。黄金劫案的主谋——王子健——也在顶楼。你大可以将我击晕之后跑到楼顶，救下那个‘无辜’的女孩，将王子健交给警方，然后你就可以完成你香港的任务了。”

　　然而，两个曾经无间的战友，如今却面对面形同仇敌。秦风只是沉默了两秒，便反问说：“或者？”

　　“或者，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立即回新生人力大厦，去看看整个计划中最黑暗的一幕。”陆凯说道。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数次这样伤害别人？麦芃的死难道你忘记了么？你为什么还要替丹尼尔卖命？！”秦风怒吼道。

　　“我没有！！！！”陆凯听到“麦芃”两个字的时候，也是瞳孔放大，失去了理智怒吼道，“如果是你在那辆列车上，她、你和我都不会死！如果你能够再耐心一点，看看丹尼尔究竟要做什么，看看隐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丑陋的、恐怖的真相，你就会知道，所有人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我的所作所为，她，也会同意的！”

　　秦风没有说话，陆凯说得没有错。如果当时，自己抢先一步踏上列车，那么麦芃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如此内疚自责，一直在心里都没有办法完全接纳苏晓菲。而秦风也知道，陆凯是有多么得喜欢麦芃，这一场战斗中，所有人都在为他人付出不求回报。然而上天终究是爱作弄人的，即便你付出了一切，却往往还是得不到一点结果。

　　“一个人的生死，还是一个国家的存亡。秦风，你要做出选择。今晚，同那两个小孩一样，做出的选择，做出的事情，就要负担起责任。”陆凯继续说道。

　　“那你呢？”秦风反诘道。

　　“我活不过一个月了，秦风。做出的选择，做出的事情，都要负担起责任。而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正在承担这些事情所造成的结果。”陆凯说道。

　　秦风吃了一惊，咬了咬牙，然后回到了车上，驱车往安全屋——新生人力大厦。

　　看着秦风驱车离去，陆凯才掏出了卫星电话，拨通了一通电话。

　　“秦风往回赶了。”陆凯说完，挂断了电话。

　　······

　　时间：半夜；

　　地点：新生人力资源大厦。

　　离开时还充满活力的移动大厦，现在却如同一幢死城一般。秦风往大厦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从门口的路上就出现了血迹。借着大堂的灯光可以看到落地窗上也是血迹斑斑，而秦风跑进大厦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到处都是碎裂的石材碎屑，到处都是血液凝固、死相惨烈的保安尸体。

　　这些保安，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秦风是清楚的：他们是专门从部队中挑选出来分派在各地伪装的公司里保护重要人物的，他们的实力，全部都是万里挑一。可是现在，他们的尸体就这么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秦风一个个探查过去，发现他们全都是被近身匕首一击毙命。如果不是一击毙命，也绝没有能逃过第三刀的。这些用刀杀人的手法异常狠辣果断，秦风非常清楚这样一个人的实力是有多可怕。他自己也是用刀的高手，又怎可能看不出来呢。

　　来到电梯，按下向上的按钮，他要到康心祺和胡雪明所在的楼层去。老胡他不太担心，秦风一身的本领有一半以上是源自他，他相信老胡有办法逃离，而且他一般都会有任务在身，不应该会一直呆在安全屋。但是康心祺，这样一个无辜的丫头，本来应该和这一切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因为自己而卷入这场杀戮。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秦风心里不停地念叨着。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走道上全是尸体，但是没有胡雪明和康心祺的尸体。

　　秦风迅速扫过走道之后确认了一下。他飞快地往那个办公室奔去，走道上的灯也不停地闪闪灭灭。

　　门开了，地上几具尸体。

　　伯顿死了。

　　胡雪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