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开始（四）

　　那一夜，陆凯驱车载着丹尼尔到大屿山附近一处早已商定好的地方坐上了船，回去了澳门赌城。圣督教的圣殿骑士，实力确实不是盖的，想想一个已经退役的丹尼尔，竟然硬生生单挑了两个现役、实力正巅峰的圣殿骑士杀手，那所受的伤害有多么致命。

　　可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好人不长命，而“坏人”，总有办法活下来。被秦风认定为恶人的丹尼尔就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在强撑着。快艇上，陆凯在夜色里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判断着方向，同时还在看着丹尼尔的伤势。

　　“陆，对不起，没能救下你的老师。”丹尼尔忽然说道。

　　陆凯鼻子一酸，可是背对着丹尼尔，加上天黑，也没人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这点觉悟，我们都有。”

　　“陆，如果我们失败了，你有想过吗？我们都会死，所做的这一切便都没有了价值。”丹尼尔试图在和陆凯说话使自己不会失去意识。

　　“如果因为害怕失败就不去做，那么就连成功的机会都没有了。倘若造物主真的不宠爱人类，那么灭亡我们也是一种必然。”陆凯说道。

　　“哈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相信主？”丹尼尔笑道。

　　“当然不信，我这么说只是在讽刺大多数人。”陆凯说。

　　······

　　地点：澳门威尼斯人赌场。

　　在岸边等待的魔术师和火男，在看到陆凯背着奄奄一息的丹尼尔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二话不说便开着车带着丹尼尔奔着夜星所在的那赌场去了。通过地下车库的秘密通道，丹尼尔被迅速带上了楼上的医疗室。

　　而闻讯赶来的夜星竟然是一脸严肃的模样，跟在后面的几个医生立即对丹尼尔进行了手术。几个人就站在临时搭建的病房外不说话。

　　夜星一脸铁青，看着陆凯，然后克制着情绪，问道：“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谁有这么大本事？”

　　“是圣督教的杀手，圣殿骑士团。”陆凯机械地说道。

　　听闻这几个字，夜星也是一下子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没想到，丹尼尔这次要对付的，竟然是圣督教。当年，夜星被那个帅气英俊的丹尼尔所迷倒，和他有了一夜的关系。虽然现在谈不上还剩多少感情，可是她确实迷恋他的豪情万丈和英雄气概，以及敢跟整个世界叫板的魄力。

　　可是随着阅历的增加，夜星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能量的人物、集团、家族···太多，太多。随便拉一个出来，就像蝴蝶轻轻扇下翅膀，都能在另一个国家掀起波浪。丹尼尔这样的小人物，真的是多了去了。

　　而如今，丹尼尔竟然直接就去招惹了世界第一宗教的走狗——圣督教的私人武装力量——圣殿骑士团。可是，夜星担心的不是他招惹了谁，或者他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她担心的是，丹尼尔能不能活过这一晚。

　　整整一夜，丹尼尔都躺在临时的手术台上接受手术治疗。

　　而夜星，就这么坐在了临时手术室外的欧式椅子上等了一夜。

　　“该死的臭男人，可千万别死了，你还欠我许多要还呢。”夜星咬着嘴唇说道。

　　······

　　香港某地。

　　当赵荣惊魂破散地从那间空档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了。在他按下遥控器的时候，他就以为曾殷颖死定了，而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在网上直播的，想要逃避杀人的责任根本没有可能。

　　密闭的门开了。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我杀了阿颖。”赵荣眼神空洞地低语着走出了门，然后走进了电梯，机械地按下了一层按钮。

　　透明电梯上只有赵荣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里。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逃回去，只有他爸爸才能救他，才能让他远离这个地方。

　　而当电梯到达一层的时候，赵荣也没有注意到集聚在一边的人群究竟是在干什么，他听不见、也看不清他们，他像行尸走肉一般地往出口走。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疑惑地同伙伴小声了说了一句：“咦，那不是赵荣吗？”

　　“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么？”

　　“怎么可能看错，他可是赵···的儿子啊···这次有大新闻了，上次没有机会报道爆炸案，主编把我们骂了个半死，这要真是他，那我们这次可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啊。”说着，也不等旁边的同事跟上就一路小跑扛着器材往赵荣这边来了。后边的同事也只好放弃一边的采访，跟了上来。

　　“这次回去主编又要骂我们了，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呢？而且还没搞到警署发言的录音，哎。”后边的同事一边挪动着肥硕的身躯，一边嘀咕道。

　　两个人偷偷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发现真的是赵荣，然后不由得激动地围住了赵荣开始“轮番轰炸”起来。

　　“赵荣，赵荣，我们都听说或者看到你被炸死了，请问你怎么还活着？”眼尖的记者首先开问。

　　“而且你从警署走出来，是不是这一切都在警署的掌控之中？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局？”紧接着，那原本有些沮丧的同事也激动地跟着问了起来。

　　“请问，你当时没有按按钮，却被最好的朋友曾殷颖给‘炸死’心里是很难受，还是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呢？”

　　这边两个人的发问，吸引了一边外围的几个记者和狗仔队，这几个人也是眼尖的很，一看到赵荣的身影就大吃一惊，连忙放弃了手中的采访（反正也挤不到前面去）围到了赵荣身旁。

　　这边骚动刚刚开始，那边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一些记者立马就嗅到了什么——就好像是深海里的鲨鱼嗅到了百里之外的血腥，抑或是狗闻到了屎——也是瞬间眼睛一亮，又将摄像机扛起跟着大部队包围赵荣去了。

　　另一边，正在开着临时答记者问的警署高层，原本还在焦头烂额地回答着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刁钻的提问，可是渐渐就发现了奇怪的事情，那些后排的记者竟然逐渐聚向了另一边。

　　骚动声音越来越大，就连发言的警察都停止了说话看向了赵荣的方向。前排的一些大牌记者也都顺着方向看了过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之前报道上写的已死的赵荣，竟然活生生地从警署里走出来了。而且，就在几分钟之前，这些记者们还抱着看好戏刁难警察心态，可现在也被打脸打得生疼。

　　这一日，媒体报道的风向由原先的质问整个香港警察的办事能力、质疑司法公正、质疑整个Zheng府能力瞬间就变成了夸赞警署下了一盘大棋、保护人民财产有力、面对记者刁难谦虚有礼。

　　······

　　反正夸赞一下又不要花钱，还能博眼球，舆论权永远掌握在媒体手里，那些无知的公民只不过是一堆墙头草罢了，这些记者都明白这些道理。当然最精彩的莫过于一些大媒体早先还在质问Zheng府、警察系统、怀疑人民安全，到了今天瞬间就闭口不谈这件事，而将一些明星八卦放上头条了。

　　这些媒体的事情，那都是后话了。

　　而说回赵荣在被众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警署的警察这才反应过来，要是被这些推搡的记者再弄出什么大新闻，那警署可是一点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了。于是一大群警察接到了命令之后立马将记者请出警署大厅，然后将惊恐万分的赵荣带上了楼，找了间办公室倒了杯咖啡坐了下来。

　　就在陈超正在和曾殷颖进行对话的那一层，陈超接到上司的通知之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目光有些呆滞的赵荣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办公室也引起了一阵小骚动，虽然上司对媒体说这一切都是警方卧底引诱罪犯现身的计划，可是实际上谁都知道赵荣不死简直就是他八辈子积来的运气。

　　警署的人，哪有什么引蛇出洞的计划，让他们去收些贿赂倒是真的。

　　不过要说有的话，也只有陈超心里有点小算盘。

　　“这个秦风，有点本事啊。”陈sir小声嘀咕道，而在他身后办公室里闻声出来的曾殷颖，在看到赵荣的时候也是吃惊地没说出话来。

　　看到曾殷颖的赵荣也是吓得直接将手中的咖啡扔了出去，同时从办公椅上跌倒在地，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简直就和见了鬼一样。

　　······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根除了，因为你越是想忘掉，就越忘不掉。”这是丹尼尔当初计划的时候同陆凯说的话。现在，陆凯知道，曾荣成和他背后的支持者之间，已经出现裂隙了——这也算是当初对王子健的承诺了。

　　此刻，陆凯已经换好了新的身份，站在车子旁看着远方的海面，他在等一个人。没多久，一辆黑色的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SUV开了过来。车子停在了陆凯身旁，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梁新。

　　虽然夜星后来找了个更安全的地方安置梁新，又好吃好喝好招待着他。可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的梁新还是在这短短的时日里瘦了好几斤，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没精打采。

　　“上车，送你回去。”陆凯说道。

　　梁新不敢不听，这些人的手段和能力他已经知道了，而且那个叫做丹尼尔的人竟然和他十多年前主持的“零计划”有关系，这说明这些人是跟那个可怕的组织有关的。

　　“你们····把，把那箱子的东西怎么样了？”梁新小心翼翼地问。

　　“放在一个安全的冷库里。”陆凯道。

　　梁新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年轻人，我劝你一句，你能听进去就听吧。那三管试验品，请你留下哪怕半管给我，其他的请你们毁掉吧。如果你们用拿东西量产的话，世界真的会遭受危机的。”

　　“既然有危机，为何还要给你留半管？”陆凯直中要害问道。

　　“我，我。我想给我的儿子留下最后的希望，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3岁。但是靠这个，他成功地活了下来。”

　　“他在靠这个维持生命？”

　　“不，不完全是。他也是那个计划的产物，但是是一个半成品，那个保险箱里的三管试剂，是我这些年来偷偷收集珍贵的材料制作出来的三管基因试剂，这是让他成为完全健康不用再依赖药物的正常人的希望。”

　　“你既然都说了那东西有害，一般人都无法承受几次，如果强行使用会被细胞反噬浑身溃烂死亡。你儿子先天性心脏病，怎么还能承受？你不是在消遣我？”陆凯看破真相般地问道。

　　梁新惊恐地摆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敢骗你们。其实，这个计划原本和我毫无关系。但是，当年我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活不过三岁。而那时，我正好被秘密委任那个神秘计划的领头人，恰巧是研究‘永生’的课题。于是我就便利用自己的研究成果，篡改了计划的实验方向，将那个计划彻头彻尾改造成了拯救我孩子的计划。那所有的适配体，所有的研究母本，基因匹配，全部都是以我的孩子为中心的。所以，哪怕是别人用那个东西会生不如死或者反噬，或者是药剂用量事倍功半，但是给我的孩子使用，却可以如同上帝给了他再生的力量一般。”

　　“你说当年？你孩子多大了？”陆凯敏锐地问道。

　　似乎是被戳到了伤心事，梁新博士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坏人，我就都告诉你吧。倘若我的小孩还没死，应该也是你这么大了。”

　　“他死了？！”陆凯问道。

　　“我不知道。当时我已经埋头带队钻研了快两年，虽然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但是实验体却还只是停留在该死的小白鼠和兔子身上。就连猩猩和猴子的实体测试都没做过，可是我的小孩已经没有时间了。在此之前，所有接受试剂的老鼠和兔子，虽然在受伤之后以近普通恢复60倍的速度恢复了伤口，可是他们的寿命，全部都缩减到了其他未使用此类试剂同类寿命三分之一，并且在死亡时伴随着骨质疏松、皮肤加剧老化、毛发脱落、失明等等一些列的症状。可是我没有时间了，为了能让他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为了让他能够看到他美丽的母亲，我直接跳过了中间多个实验步骤，给他注入了最初最接近计划的原体试剂。”

　　“他活下来了？”陆凯问。

　　“是的，”梁新回答，“但是却没能活到见到他的母亲的年纪。”

　　“发生了什么事情？”

　　“‘零计划’被强行终止，投资人突然撤资，研究人员许多都被秘密暗杀。”梁新冰冷地语气说道。

　　“什么？！”

　　“为了活命，我托人偷偷将孩子送到了深圳一个小村庄。而我，则用所有的实验数据换回了一条命。但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被人监视着。他们都在暗处，从未现身过，可是我知道，他们就在那里。我们都活不了了。”

　　“糟糕！！该死的。”陆凯二话不说，立即下车拉开车门，拖着梁新就往路边跑。

　　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陆凯刚刚坐的那辆车子已经化作火海。脸上手上都是擦伤的陆凯，还不待神智特别清醒，就已经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石勇的电话。

　　“···快带丹尼尔离开赌场，该死的，有人要杀我们！骑士来了！”陆凯用尽力气吼道。

　　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手机屏幕上是否已经接通，他已经被汽车炸裂的碎片击中了脑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