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每一处街角,都有相似的繁华。
人声喧嚣,每个人心底,都有各自的孤独。
午后,多云。
夏日的阳光很少能藏在漫天的云朵里。
半遮半掩,显得有些惬意。
轩辕和飘遥两个人坐在石桌旁,面前是几瓶酒壶。
与其说他们是在聊天。
倒不如,说是飘遥在看着轩辕一个人喝闷酒。
“我不明白。”
飘遥怀里抱着剑,眼睛瞧着轩辕。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没法弄明白。”
轩辕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的酒壶轻轻碰了一下飘遥面前的那份。
实际上,那瓶酒,飘遥连一口都没有喝过。
“上次她走的时候,你也是在这里喝酒,不过不是现在这个表情。”
飘遥的神情保持得很平静,眼神里始终流露着那种虚无的空洞。
就好像他的整个心都是空的。
“人嘛,总是会变的。”
“说这句话的要是别人,我还能信。今天换了是你,我就不相信。”
飘遥的话里,似乎藏着另一番意思。
“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这可不像你。”
轩辕笑了笑,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伸手正要去拿飘遥面前那壶。
他忽然发觉飘遥的剑鞘已经将自己的手按在桌上。
“我要喝的又不是你的剑。”
轩辕看了飘遥一眼,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这壶酒,你不能喝。”
“给我一个理由。”
“那你先给我一个喝这壶酒的理由。”
“男人喝酒,还需要理由么?”
“每个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是需要理由的。这是你教我的。”
轩辕被他这么一说,忽然间收回了手。
他长呼了一口气,看了看天上飘动的白云,好久都没有说话。
“究竟是她,还是它?”
飘遥认真地望着轩辕。
然后用眼神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半张人皮面具。
那东西映着阳光,透出一股诡异的红色。
“为什么这么说。”
轩辕看了看人皮面具,又转头望着飘遥。
“你这一个月来,每天都去一趟百里坡,到了未时才回来。回来以后又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酒,这难道还不明显?”
飘遥觉得轩辕刚才说的话,问得有点自欺欺人了。
“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等她,还是在找它。”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没法弄明白。”
飘遥学起轩辕的话来,似乎是有着另一种含义。
“如果说没有想法,那纯粹是骗人的。”
“你没有骗任何人,你骗的是你自己。”
飘遥的目光,始终都是盯着轩辕。
“其实,她那天走了以后,我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可能是在同情她吧。”
轩辕忽然有些害怕飘遥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选择避开。
“同情?你只会感慨,不会同情。”
飘遥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同意轩辕刚才的说法。
“说的好像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似的。”
轩辕看着飘遥说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飘遥看得出来,那是苦笑。
“说起来,当年我从南海回来,知道阿锴嫁人的那一刻,跟现在还真没什么两样。”
轩辕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似乎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对她动情了。”
飘遥听到这里,慢慢举起自己的酒壶,喝了第一口酒。
“我还能动情么?阿潇也好,心怡也罢,其实她们个个都对我有情有义。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代表什么。”
“然后呢?”
“我的心很早以前就被另一个人关上了,就连我自己也打不开。可现在怎么就...”
轩辕说到一半,又是伸手去拿飘遥的酒。
可惜飘遥还是没有给他。
“这个只有你才能回答自己,我帮不了你。”
飘遥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
“或许是你自己放下了,只是以前没发觉罢了。”
“是么。”
轩辕低头看了看腰上的那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红字,锴。
“时间真快,十年说走就走。”
“有回忆是件好事。”
飘遥这句话说得很慢,眼里的空洞似乎更加浓烈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尘封自己的记忆?”
轩辕好像是努力地在绕开刚才的话题。
“你傻么,要是我能想起来还用你问?”
飘遥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轩辕也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喝了酒的男人真是蠢得让自己难以想象。
“要我说,等一个人,和找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分别。”
“这个在理,我现在每天都找不到她,跟在这里等她没什么区别。”
轩辕摇了摇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壶,试图骗自己里面还有残存的酒水。
“错了。其实你现在每天找的,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飘遥说得很坚决。
轩辕看了飘遥一眼,又选择了沉默。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残酷得让人难以接受。
即使你不承认。
“那它的故事呢,你找到了么?”
飘遥把那半张人皮面具拿在手里,等着轩辕说出答案。
“死物都比活人诚实。”
“我觉得,与其费尽心思去找结局,倒不如慢慢等故事自己讲完。”
飘遥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深奥得几乎让轩辕有些惊讶。
“这个故事,可不是每个人都敢听的。”
轩辕看着飘遥手中的东西,说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自己是轩辕,那就够了。”
轩辕起身走在院子里。
飘遥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习惯性地半躺在自己的那个屋顶上了。
天上的云渐渐少了,露出刺眼的太阳。
轩辕没有动弹,任由微辣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
飘遥看了看手中的酒,还剩下半壶。
酒壶被他的剑鞘一挑,平平地飞到轩辕面前。
“看来我是该找那个衣先生算上一卦。”
轩辕接过酒壶,一口气就把酒喝完。
“你想算什么?”
“算一算,我死的时候,是不是被自己气死的。”
轩辕的双眼变得清晰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我看未必。”
飘遥走到廊道上,把剑架在脑后。
“此话怎讲。”
飘遥合上眼睛,慵懒地说了一句。
“我觉得你应该会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