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度剑回鞘,唐名的尸体跌倒在地。
后面的唐无一点表情都没有。
白度神色有些黯然。
无情的江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不珍惜生命。人的生命和这世上的花、树、山、鸟、万物一般,应该有自己享受平淡的权力。
只有人,才能制造出这么多的杀戮。
而这种状况,还不是一两人所能改变。
所以,白度叹息。他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人。他怜惜别人的生命,也同样珍爱自己的生命。
他不杀别人,别人就得杀他。这就是江湖的悲哀。
猎豹这时已向前一步,向着唐无:“你是否已该走开”?
“我不走。”唐无道,“因为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不能逃避。
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执着,只是唐无的执着非常盲目,他不知道这一切,因为他的心中只有唐门。
唐门的人训练了他,就是要他为唐门而死。
他向前走,缓缓地,向着白度。
猎豹却一下挡在了白度的面前。
“如果你想死,何妨死在我的拳下”?
唐无停住:“天下第一快拳猎豹”!
猎豹闲散地笑:“天下第一快拳不知真假,猎豹却如假包换”。
唐无冷冷地道:“你的拳比白度的剑如何”?
猎豹摇头:“不知道”。
转瞬他又笑了笑:“因为我们不需要知道”。
唐无道:“你必须知道唐名说错了一句话”。
猎豹奇道:“什么话”?
唐无道:“我才是唐门无名杀手的真正老大”。
猎豹道:“那么你的刀也一定比唐名的快”。
唐无道:“也快不了多少,只快一倍”。
猎豹无言。比唐名的刀快一倍,那是怎样的一把刀,那把刀使出,是否还能有人看得见?
唐无道:“唐名的刀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
他的话是真的,唐名在机簧金针射出的一刹那能挥出十刀,他却能挥出二十刀。
他的快刀,连唐二先生都比不上。
唐二先生每天要做很多事,而他,用十年的时间只练习这一刀。只练这一刀。
因为和任何人对敌,他都不用第二刀。
他盯着猎豹:“你是否能接下我的一刀”?
猎豹摇头:“不知道”。
唐无道:“我的刀从未失手,接不下,只有死”。
猎豹笑了笑:“如果用死来见识一下你的快刀,我很愿意”。
唐无摇头:“那么,你就死吧”。
他的刀立时发动。
软轿里忽然传出清脆的声音:“唐无”!
唐无的刀已出,听见叫声,不禁顿了一下,然后,他的人便倒飞出去,未落地,一大口鲜血喷出,其中还夹着肝脏的碎片。
猎豹的拳在他一顿的工夫,重重击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一拳,已将他的五脏全部击碎。
唐无落地,痛苦地硬支起身子,他的手中有刀,但那足以割裂任何高手咽喉的一刀再也无法使出。
又一口血喷出,他终于倒下。
至死,他仍圆睁着痛惜的眼睛,握着那把天下最快的刀。
猎豹轻吁了一口气。这一战,胜得实属侥幸。
他和白度对视,眼中都有了些疑惑。
轿子显然是唐无唐名抬来,但轿中人那一声“唐无”却让唐无送了命。
轿中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帮白度猎豹?
轿帘抬起,白度猎豹看见了一个人。
她的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却已亭亭玉立,两道细且修长的眉下,一双明亮而单纯的黑眼睛,犹如一块最纯的玉。
这块玉没有经过任何人的触摸。
所以,它不沾一丝红尘中的污秽。
它又像高空轻盈缥缈的云,高高点缀辽阔的蓝天,它离下面的世界那般遥远,那般让人不可触及。
“傅红云”!
白度惊讶地道。
傅红云是傅华笙的女儿。
一个多月前,她偷了白云剑,私下白云城,在小镇上和猎豹、白度等结识。她说她要去四川唐门。
现在,她果真和唐门的人走在一起。
这其中都隐藏了些什么?
傅红云见到白度猎豹,神情冷漠。无暇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白度微怔,猎豹饱含热情地迎上去。
“谢谢。”他说。
傅红云好似很惊诧:“谢什么”?
猎豹道:“谢你帮我杀了唐无”。
“你错了。”傅红云眼底寒霜更浓,“我没有帮你,我只懊丧唐无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猎豹说不出话来。
白度皱眉:“你的父亲去了保定府”。
傅红云冷冷地道:“不劳你相告”。
语气充满了敌意。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她的内心是否和她表面一样单纯,这一个月,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猎豹白度对视,疑惑不解。
猎豹正色道:“你是不是傅红云”?
傅红云道:“当然是”。
猎豹再道:“你的爷爷是否白云城主傅云河”?
傅红云冷笑:“你是不是白痴”?
猎豹愕然:“不是”。
傅红云道:“不是白痴怎么会问这样白痴的问题”。
猎豹苦笑:“我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傅红云和以前的为什么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傅红云冷笑,“因为你们现在是唐二先生的敌人,所以,你们也是我的敌人”。
“你的敌人。”猎豹的头皮都已发麻,“唐二先生的敌人怎么就成了你的敌人”。
傅红云摇头:“你们是否真想知道”。
猎豹道:“当然”。
傅红云的脸颊现出两片红晕:“用不了多久,江湖中就会有人传说唐二先生大喜的事”。
白度敏感地道:“唐二先生结婚”?
“当然。”傅红云讥讽地道,“不过不是和你的雨枫,你大可宽心”。
白度真的放下心来。
猎豹不相信地道:“新娘是谁,难道会是你”?
傅红云幸福地笑:“原来你真的不是白痴”。
猎豹白度再次惊得呆了。
傅红云要嫁给唐二先生,白云城主的孙女要嫁给太阳山庄的主人,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傅红云的神情幸福而满足。
原来她偷下白云城是要嫁给唐二先生。唐二先生究竟用什么方法迷住了这样一个世情未开的女孩?
傅红云看猎豹白度的神态,忽然有了一点歉意。
她轻轻道:“我十三岁时,唐大先生和唐二先生来白云城拜访我爷爷,那时我就爱上了他”。
猎豹叹息,该怎样说这个痴情的少女。
白度忽然道:“你懂得什么叫爱”?
傅红云低下头:“我不知道什么叫爱,却知道自己正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
白度道:“爱一个恶魔”?
“他不是恶魔!”傅红云生气地板起了脸,“你们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君子,他让我的内心充满安详宁静”。
猎豹摇头:“是,我们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白度道:“不要任性,回到你父母那里去,这世界上的人远比你想得要复杂”。
傅红云冷笑:“当然复杂,我就没想到你们会是唐二先生的敌人”。
猎豹惋惜地道:“看来我们再做不成朋友”。
傅红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猎豹道:“做不成朋友也不至于带着唐门的杀手来杀我们”。
傅红云摇头:“我不是来杀你们”。
猎豹道:“那你为什么不在四川唐门”?
傅红云眼中有了些怜悯:“我找你们,自然有事,刚才的唐无唐名只是检验一下你们的功力”。
猎豹道:“你现在是否已知道”?
傅红云点头:“我知道,所以到这时,你们才有资格接受战书”。
猎豹惊道:“战书,谁的战书”?
傅红云笑道:“当然是唐二先生”。
猎豹道:“向谁挑战”?
“白度,当然是浪子白度。”傅红云眼中有了更多的笑意。
——是不是她已知道白度会倒在唐二先生的身下?
——是不是她认为白度的功力不是唐二先生的对手?
——难道真的是少女初开的情窦让她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傅红云的手中多出了一张黑色的帖子。
死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