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度的三十六大穴已被封死,脸色依然苍白。
猎豹的神色已轻松下来。他再看滕讯和叶飞鹰时,眼中多了许多温暖。
他道:“白蜈蚣的毒我可以解,但起码要三天之后,白度的穴道被封,足可拖延三天”。
滕讯和叶飞鹰轻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猎豹转首又看见了地上慕容怜春的尸体,看见了边上那杆九尺九寸的桃花枪。
他惊道:“飞雪桃花慕容怜春”!
滕讯点头:“威赫中原的慕容二少为了妹妹远赴塞外,想不到竟然埋骨他乡”。
猎豹道:“谁杀了他”?
腾讯道:“谁杀了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怜春并不想报仇,他甚至不想让慕容世家知道自己的死”。
猎豹的脸上有了敬意。
他轻叹道:“可惜,他为了妹妹远赴塞外,临终前却连见都没有见上她一面”。
滕讯转身看着马车道:“慕容雨枫”。
刚才白度已经说了,慕容雨枫中了极厉害的毒,正在车内疗毒,猎豹已经出来,她的伤怎样?
慕容雨枫出现在车边,她的眼睛迷蒙而疑惑。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她问。
她已经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全身虚弱无力,她对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
猎豹微笑着走上前。他指着白度和慕容怜春道:“你不认识我们,却一定认得他们”。
慕容怜春是她二哥。
白度是她深爱的人。
慕容雨枫下了车,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倒地的白度和慕容怜春,脸上除了惊讶却并没有一丝悲痛和焦急。
“他们是谁,我不认得他们”。
猎豹、滕讯、叶飞鹰连同傅红云,都瞪大了眼睛。
慕容雨枫的记忆完全丧失了,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
猎豹问起她是谁时,她想了很久居然颓丧地摇头。她更不会记起自己是怎么中的毒。还有,她和白度那段轰动江湖的爱情。
她的记忆已如一张白纸,没有了白度,没有了唐二先生,没有了姑苏慕容,甚至没有了江湖。
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叹息。
傅红云已经挽住了慕容雨枫的肩膀,雨枫的情况已深深打动了她。她想着原来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还能拥有自己的思想。
滕讯的眼中已没有了冷漠,他冲雨枫道:
“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雨枫困惑地摇头。
滕讯道:“你的家在江南,姑苏慕容。你是慕容雨枫,你现在一定很想回家,是吗”?
“回家。”雨枫嗫嚅道,“回家”。
她痛苦地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所有人都为女孩难过。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将来,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幸?
滕讯柔声道:“慕容怜春是你的二哥,也是我的朋友,现在他死了,我送你回去”。
雨枫茫然点头。她再看血泊中的慕容怜春:“他是我二哥?他怎么会死呢”?
滕讯摇头:“你不要问,天一亮我们便启程,送你回家,你的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啊”。
夜更深,黎明将至。
黎明前的夜是最清冷的,何况,现在正是暮秋。
天还未亮,有许多事情只有等天亮了才能去做。
镇上死了那么多人,须向镇民们有个交待。马车已无马,须向镇民购上两匹。还有,不知镇上有没有棺材铺。
另外,江湖人也是人,也需要吃东西,需要休息。
他们敲开了一间客栈的门。
清晨。新的一天开始。
少有的晴天,阳光均匀而清新地照耀着大地。天空湛蓝,蓝得看不见一丝云彩。
小镇两边,都是古朴的山林。
山林已黄,落叶飘零。
山林的上方,又有雁儿南飞。
早起的镇民们看到那么多具尸体,少不得有一阵的慌乱。不久,他们看见了一个微笑着的年轻人。
他的衣衫像这蓝天一样蓝。
他的微笑,如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清新。
他的手中,还提着一包银子。他只说了一句话,镇民们就不再慌乱,反而还有了喜色。
年轻人道:“用这些银子,将这些人好好安葬”。
埋死人虽说不太吉祥,可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何况,还有那么多银子好赚。
他们看那些死人也不再感到恐怖。
并不是所有死人都能带来财运的。
然后,那个年轻人去镇上唯一的棺材铺买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又去唯一的马行牵来了两匹最好的马。
这年轻人无疑就是猎豹。
客栈并不很大,却收拾得很整洁。
老板早已将饭菜端上,无非是些园中小菜,林中野物。现在,这些碟碗已经空了。
猎豹牵着两匹马出现在门口。
滕讯、叶飞鹰、傅红云、慕容雨枫正在等他。一夜之间,这些原本并无关系的人现在却聚在了一起。
相聚却是短暂的,因为每个人都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滕讯和慕容怜春走在一起,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现在,慕容怜春死了,他要送他的遗体回江南姑苏慕容。
慕容雨枫已失去记忆,她也不合适处在江湖中。
傅红云偷下白云城,是为了去四川蜀中。
叶飞鹰肩负着重振大风堂的艰巨使命。
猎豹,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但至少,他要替白度疗毒,白蜈蚣毒性之强,这是谁都看见过的。
滕讯要带着慕容雨枫和慕容怜春的遗体走了,傅红云也一块去。她没有江湖阅历,一个人很难到达蜀中。
她身上带着白云剑,这消息一旦传开,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来。
和滕讯一起走,是最好的办法。
四川蜀中唐门与姑苏慕容已于近月结盟,到了姑苏,慕容家的人会派人送她去蜀中唐门的。
马车已备好。
棺材铺的老板亲自带着四名伙计将慕容怜春的尸体装殓好。那四名伙计将抬着棺材和滕讯一道去江南。
路途虽遥远,但他们这一趟挣的银子比他们挣十年还要多。
命运赋予每个人的生活,截然不同。
滕讯还没有走,傅红云也不动。
猎豹和叶飞鹰也没有催他们。昨夜在客栈中,他们已说了很多,白度就躺在边上的椅子里。
他虽然中毒很深,不能动,不能说话,但他并没有失去思维,所以,他们不会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夜中。
谈了很久,并不一定是谈了很多。
没有人说到自己,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对方,认识了对方,这种认识,需要用心去感受。
两个女孩去睡了,而男人们仍在喝酒。
酒不是好酒,但至少,它可以排遣这凄清的长夜。
长夜终究会过去的,第一缕阳光潇潇洒洒地透过窗棂斜射进来,那天边,是一片玫瑰色的朝霞。
每个人的心中,都融进了这阳光、这朝霞。
江湖中的浪子,四处漂泊,分别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他们生命中的过客不知有多少。
他们没有精力对每一个过客付出感情。
他们谁也没有说什么,当阳光照射到他们身上,照射到他们心灵中去的时候,他们都感到了一种感情的存在。
那就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