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魔记 第二十二章 永恒的期待(三)
作者:马化腾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滕讯不看江伊人一眼,一眼都不看。

  依然是昨日的枫林,昨日的木屋,昨日的酒旗。

  又见到了那扇大大的窗子,窗棂上的风铃,还有窗内寂寞而忧伤的女孩,她连姿态都没有改变。

  她是否每天都这样终日倚窗?

  她是否每天都在寂寞地期待?

  她的期待是否已是她生命中的全部?

  如果剪断她的期待会是怎样的结果?

  滕讯可以面对最强大的敌人而无所畏惧,但他现在,却不敢面对这个忧伤的女孩。

  江伊人在他的身后。

  自早晨白度和年轻公子走后她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江伊人以为他还在生气,岂不知他早已原谅了她。

  看着雁儿,想着慕容怜春。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把握现在。他想立刻转过身,拥住伊人。

  但是,他忍住了。

  他要改变伊人。他要让她真正明白爱的本质。

  女孩寂寞而忧伤。

  这窗子外有那样一个宽阔广博的世界,有那么多的花,那么多的树,那么多平凡而快活的人们。

  但她,仍将自己倚在窗前。

  在窗内,她可以看见窗前的路上来的每个人。

  窗外的风景是这寒山上最美的。

  深秋了。秋风吹过来,那精致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听着那声音,女孩满意地笑笑。

  她寂寞,因为她愿意寂寞。

  她忧伤,因为她知道忧伤总会过去。

  当再听到琴声,那一山的红枫都会在琴声中飘落,飘向抚琴人。而自己那时,就已收回了所有寂寞忧伤的回偿。

  需要等待,她愿意等待。

  等待中,她甚至会有种深深的满足。

  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有人可等终究是件幸福的事。有人可等,证明自己的希望终究会来到自己身边。

  等待是枯燥的,但她有那么多的记忆。

  她的记忆,这风铃懂,外面的红枫懂,连天空匆匆飞过的大雁也会懂的。

  她已不再孤单。

  她并不奢望自己的期待会走到尽头。

  因为那之后,还有分别,还有期待。她无怨,只要能拥有那生命中的一刹,只要能拥有一份真挚的——爱。

  她寂寞,忧伤,但她却是快乐的。

  并不是所有的快乐都要用欢笑、歌唱来表达。

  她看见窗前的小道上停着两个人。

  前面那男人目光里,有深深的悲痛和犹豫,而他后面的女孩,却不安、内疚,深情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前面的男人。

  女孩笑了笑。

  她感到这一切,那么亲切、自然。

  滕讯走到了窗前。他凝望女孩。

  女孩寂寞地笑了笑:“秋天的红枫真美,但有两个人看它时,它会更美”。

  滕讯的心头酸楚,多么纯朴善良的女孩。

  她是否在告诉滕讯该珍惜拥有的。两个人看枫,枫更美。她自己却要永远这样一个人独自看枫,枫还会美吗?

  滕讯收起了自己的沉痛,他看到女孩脸上那清新的笑。

  他也笑了笑,很苦,“两人眼中的枫美,但并不是所有看枫的都是两个人”。

  女孩认真地点头。

  滕讯道:“你现在不就是一个人在看枫”?

  女孩羞涩地笑:“两个人”。

  “两个人?”滕讯弄不懂。

  女孩的眼中闪出灼热的光彩:“在心里”。

  滕讯沉默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样的女孩心头蒙上阴影,但让女孩用一生来延续再不会有结果的等待,岂不更残忍。

  滕讯下定了决心,一个人的一生早已注定要面对许多东西。

  谁都没有权力逃避。

  如同这女孩注定要承受痛苦。

  他淡淡地道:“我叫滕讯,是慕容怜春的朋友”。

  女孩先是睁大了惊奇的眼睛,继而眼睛里满是喜悦,她的人也在这一刻变得开朗、活泼。

  没有了寂寞,没有了忧伤,只有春天一般的温暖。

  逐渐,她平息下来,她明亮的眼睛闪了闪。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朋友。”她说。

  来这里的朋友。是不是她已把滕讯当作了朋友?

  是不是慕容怜春的朋友,她便绝对相信?

  女孩道:“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还不进来”?

  滕讯笑了笑。

  这时,他的身边忽地出现了一个人,“醉枫居”的老板。

  他出现在滕讯身边,不再卑微。

  “如果想喝酒,酒铺里有好酒,如果想看枫,这寒山上的枫足够你看上三天。”老板沉声道。

  滕讯道:“我不喝酒,也不看枫”。

  老板眼中已有了敌意:“那么,你最好能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想有喝酒看枫的机会”。

  滕讯摇头:“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很多,但我不走”。

  老板笑了笑:“那你只有一个结局”。

  这时,窗内的女孩低低地道:“王伯,他是怜春的朋友”。

  她的神情有些黯然,是不是因为王伯的出现?

  王伯冷笑:“二公子何曾有过朋友”。

  滕讯叹息:“我是否是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王伯道:“你错了。不要说二公子没有朋友,就是有,他也不会让他到这儿来”。

  滕讯知道原因。

  滕讯的眼中忽地发出锐利的光。

  “你跟慕容怜春的日子已不短,你对他可谓忠心耿耿,但你可曾花一点时间去理解你的主人”。

  王伯愕住了:“二公子骄傲而高贵”。

  滕讯道:“骄傲的人,高贵的人难道便不需要理解,一个寂寞的人心中,更渴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王伯神情萧瑟:“能理解二公子的人很少”。

  滕讯昂起头,“能理解孤独浪子的人更少”。

  “孤独浪子?”王伯惊道,“你是孤独浪子滕讯”?

  滕讯点头。

  王伯眼中又有了惊疑,他不相信二公子会和江湖中第一孤独的无情浪子成为朋友。

  滕讯凝神看了看王伯:“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动手,你一出手便是一招制敌的‘魂归故里’,我并不一定躲得开”。

  王伯睁大了奇怪的眼睛。

  他的“魂归故里”已有四年没有用过,他现在也决不是昔日江湖中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慕容怜春已用慕容家天下无双的易容术为他改变了容貌。

  但滕讯却知道他一招制敌的“魂归故里”。

  他呢喃道:“你,你真是二公子的朋友”?

  滕讯的眼中有了那么一点悲痛:“朋友是不必用嘴说的,但慕容怜春却告诉我这红枫林中有座‘醉枫居’,‘醉枫居’的木屋子里有个叫雁儿的女孩”。

  王伯定定地看着滕讯,他只说了三个字:“我错了”。

  他错了,所以他立即转身。

  他是“醉枫居”的老板,他还要去招待客人。有慕容怜春的朋友在,雁儿也用不着他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