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魔记 第二十三章 浪子和蜻蜓(五)
作者:马化腾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王伯有些不安,不仅因为今天来了两位慕容怜春的朋友,“醉枫居”的生意今天也有些萧条。

  日已近午,这本是做生意的黄金时间,但店堂里只有两个人。

  他本不在乎每天是否能赚到多少银子,今天他只是不安。

  他当初本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慕容怜春对他有恩,他发誓要用自己的一生追随慕容怜春。

  慕容怜春让他照顾雁儿,他在这寒山上一呆就是四年。

  四年里,很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今天,他却感到了不安,这是他四年中从没有过的感觉。

  坐在柜台里,出了一会儿神,他自顾自地笑笑。

  四年都没出事,今天会出什么事?

  就算真的有事发生,难道自己还怕了不成?

  店堂里的两位客人在喝酒,喝得很慢,他们面前的菜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还很年轻,但他们的目光却已不再年轻。

  那只有经历过长长一段寂寞痛苦的日子,才会有这种目光。

  左边的那人手中有剑。

  右边的那人却在抚弄一管银笛。

  他们从早上起坐在这里,换了几批客人,他们也还没走。酒还是那最初的两壶,他们喝酒,只是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王伯四年没有行走江湖,他想不起他们是谁。

  他知道他们应该在等什么人。

  但等人时他们的眼中怎么会流露出仇恨和愤怒,难道他们等的是仇人?

  王伯终于见到他们等的人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摇着白纸扇走了进来。

  已是暮秋,天已凉。这种季节已很少有人拿扇。

  这中年人的白纸扇不仅又白又大,而且扇得很神气。

  他的身上穿白色长衫,长衫上大红的牡丹开得正艳。他一进店堂,带来一阵香气。

  王伯知道这种香气是京城瑞华轩最好的脂粉特有的味。

  他皱了皱眉。

  进来的人应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仍想不出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号人,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他不老,他今年只有五十四岁。

  他的眼睛还像年轻时那么锐利。

  他的反应还如鹰一样敏捷。

  他相信无论什么人只要想伤害雁儿,他的“魂归故里”就能在一招间让敌人倒下。

  他仍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醉枫居”的老板。

  他卑微谨慎地笑着上去招呼客人。

  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身前,他慌张地抬起头。

  握剑的年轻人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酒使他的怒火在眼中剧烈地燃烧。

  “到你该去的地方。”他道。

  王伯的脸都吓得白了,“这,这是我的店”。

  握剑的年轻人道:“如果你还想有这个店的话,马上给我走开”。

  王伯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剑,终于转到了柜台后面,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场中的三个人。

  两个年轻人已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那中年人。

  握剑青年道:“你竟然真的来了”。

  中年人毫不在乎地挥动纸扇,他全然没将面前人的愤怒和杀气放在眼里。

  他道:“你们这两个月四处查访我的行踪,我不出面,岂不倒是我‘牡丹花痴’杜柔怕了你们钟家兄弟”。

  握剑年轻人恨声道:“我们等这一天已等了十八年”。

  杜柔不屑地笑:“只怕你们得等一辈子”。

  握剑年轻人的剑又抬起:“我不相信”。

  杜柔纸扇一挥:“且慢,你们谁是老大”。

  握剑青年冷冷地道:“我是老大钟海。”他又指着握银笛的年轻人,“他是我弟弟钟湖”。

  杜柔哈哈大笑,笑得非常放肆:“就凭你们这两个也想为你们的**妈报仇”!

  钟海怒喝:“混账!”他的剑分心便刺。

  杜柔轻轻一闪,让到了一边。

  “想不到扬州的花魁倒有你们这样两个儿子,只不知道你们的爹到底是谁”。

  钟湖银笛一摆,痛苦地道:“你还胡说”。

  杜柔笑道:“你们知道我不是胡说,你们的妈当年在扬州城可大大地威风,多少土豪一掷千金,只为了能和她良宵一夜”。

  钟海钟湖痛苦得咬紧牙关。

  兄弟俩更不答话,一个扬剑,一个摆笛,身子如浮云般,轻飘飘前进,掌中的剑笛快如掠影,一刺杜柔咽喉,一摆杜柔小腹,杜柔的笑容还没有消去,剑笛已到身前。

  但他的眼中,依然不屑。

  刺向他咽喉的剑忽然刺不进去了,一把纸扇已横在剑前发出“当”的一声。

  白纸扇的扇骨竟然是上好的精钢。

  摆向杜柔小腹的银笛也忽然不能动了,它的另一端,已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杜柔的手。

  杜柔讥讽地道:“我说过你们杀我,得等一辈子”。

  他的手挥了挥,钟海钟湖兄弟如断线的风筝,轻飘飘跌落在柜台前面。

  王伯骇得将身子都缩到了柜台后面。

  杜柔道:“你们本可以快快乐乐地等一辈子,但现在,你们想等也不行了,我已决定杀了你们,留下你们终究是个后患”。

  钟海钟湖兄弟艰难地站了起来。

  兄弟俩的眼中,有那样多的痛苦、愤怒和自责,但继而,他们的眼中又有坚定。

  钟海道:“我们的母亲确实是个妓女”。

  钟湖道:“但她完全是为生活所迫”。

  钟海道:“妓女也是人”。

  钟湖道:“但杜柔不仅蹂躏它,而且杀了她”。

  杜柔叹息:“我怎么舍得杀她,这得怨她自己,她死在床上”。

  钟海钟湖兄弟并不理他,钟海继续道:“他杀了我们的母亲,竟然还不罢手”。

  钟湖道:“我们的姐姐十六岁”。

  钟海道:“他不该**了我们姐姐”。

  钟湖道:“而且还杀了她”。

  钟海的眼中,已喷出火样的仇恨来:“但我们却活着”。

  钟湖的银笛再度握紧:“活着,我们就要报仇”。

  杜柔再叹息:“其实我也不是想要你们的姐姐死,只是她连你母亲一半都不如,扫兴得很”……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钟海的身子已跃了起来,长剑挽出三道圆弧,圆弧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中心有一剑,如云层闪电,刺将出来。

  而同时,钟湖的银笛幻作了银色的旋风,扫向他的胸前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