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豹没有愤怒,他已没有时间愤怒。
在和尚与血杀刚出现时,他退出了石室,顺着通道向原处返回。
他要到那张琴边,他要打开铁栏。
雁儿的话,他已经明白。
琴就是控制铁栏的机关,而《凤求凰》就是启动机关的关键。
《凤求凰》是一支古曲,描绘的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桑竹君的名字在他心中一闪。在寂寞山庄,他曾执手教过桑竹君弹这支曲子。
现在他想的不该是桑竹君,而是琴,是《凤求凰》。
已经到了洞口,他长身一跃,蹿出洞口,一张网从天而降,恰好将他网罗其中。
网口收缩,他被拖到一边,不能动弹。
夜幕已降临,依稀可见茅屋外的小院中,站了有十二个人,十二个黑巾蒙面的人。
猎豹想挣扎,但全身软软的,根本发不出力气。
这网乃是用天竺乌蚕丝做成,坚韧异常。
十二个人显然早就守候在洞口,他们网住猎豹,没有丝毫迟疑,其中两人提着两把血红的刀,重重砍向猎豹。
※※※
滕讯发出低沉的吼声,他的眼睛已被愤怒烧得通红。
他身子再度前冲,又被卡在了铁栏上。
白度浪子抓住铁栏,虽撼不动分毫,他们仍在用力摇晃。
还有什么情形能比这更让他们悲痛?悲剧就在眼前发生,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看着他们的神态,老鼠在得意地笑。
白度无奈地道:“我答应你们”。
老鼠面露喜色,他并不立即追问,而是平静地道:“这回你的话是否还会改变”?
白度道:“只要你们保证决不伤害雁儿一丝一毫”。
老鼠叹息:“我虽然想证明我的话不是吓唬人,如果有了宝藏,就当是吓唬人我也愿意”。
白度道:“你们让雁儿到我这边来”。
老鼠机敏地道:“你得先说出宝藏的秘密”。
白度怒道:“人在里面,难道你们还怕她能走出来不成”!
老鼠认真地道:“我们不怕她,却怕你”。
猛然间,滕讯再次向铁栏冲去,口中发出的吼声,像一只雄狮,他已用功将身子缩到了最小。
老鼠叹息,他看滕讯,就像看一个疯子。
滕讯不是疯子。
愤怒,并不足以使他失去理智,两次前冲失败,他不会再失败第三次。
身近铁栏,他重重地一拳击在自己胸前。
然后,他奇迹般地冲过了铁栏。
他那一拳,打断了自己左右四根胸骨。
两次被铁栏卡住,他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第三次,他成功了,但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进了铁栏,他脚下不停,掠过已惊呆的老鼠,冲到雁儿的身边,一口血喷了出去。
血星溅到了雁儿的脸上,雁儿连眼睛都不眨。
她的眼中,除了感激,还有尊敬,还有温暖。
她已感到除了爱情之外,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真挚的情感存在。这是种比爱情宽博得多,也高尚得多的情感。
它已不是情感,而是精神。
雁儿此刻的身心,已完全被这种精神所笼罩。
滕讯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剧痛让他的脸颊轻微跳动,他的脸上,满是欣慰。
他转身,手中执刀,青刀。
“你们如果谁不相信滕讯的无情,尽可过来”。
白度眼中有泪。滕讯的身形在他心中,如神明般崇高。无情浪子偏多情,他多的,是这世间一个真英雄的坦荡正气。
一诺而值千金,千金也不若滕讯的生命。
为了不失信义,哪怕走向死亡他也毫不畏缩。
这份胸襟,这份豪气,与叶飞鹰何其地相似!
叶飞鹰是真正的大侠,滕讯是真正的英雄。
刀是好刀。显血红色,是因为刀铸就后浸入了血水中,这样的刀当然自身就充满了杀气。
杀气更盛的,是握刀的人。
握刀的两人在这一刀中溶入了所有的血腥,刀砍向猎豹,猎豹躲不开,他连动都动不了。
两声脆响,血红的刀向上抬起,砍不下去了。
闪着红光的刀刃,已被崩开了两个缺口。
握刀的大汉心中惊到极点,他们知道,崩缺他们兵刃的,不是什么暗器,而是指风。
天下有谁能有这么强的功力?
他们立刻知道了答案。
他们看见了辛四郎。
辛四郎从容地走来,他的白衣又白得那么耀眼,没有一丝血迹。
他走来,带着些慵懒,带着些闲散。
“这么多人用计围杀一个人,太不像话,太过分了哦。”他说。
神秘的辛四郎,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十二个蒙面人,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从他们全神戒备的姿势,可以看出他们已紧张到了极点。
辛四郎一步步走入院中,走到他们的中间。
蒙面人不动,辛四郎的锐气让他们不敢动。
辛四郎看了看猎豹,笑道:“我不知道江湖第一快拳还有这癖好,喜欢躲在网中”。
猎豹苦笑:“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下”。
辛四郎摇头:“我不喜欢”。
猎豹道:“我也不喜欢”。
辛四郎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
猎豹叹道:“因为你还没有替我解开网口”。
辛四郎向四周看了看,十二个人的杀气隐约可现,他们不动,他们在等机会。
辛四郎摇头:“我不能帮你解开网口”。
猎豹知道原因。
解网口,须用双手。辛四郎武功再高,不用双手,也未必能够逃过这十二个人的攻击。
他再苦笑:“这网中并不太难受,我也不急着出去”。
辛四郎道:“我不能帮你解开网口,但能帮你做点别的”。
猎豹道:“你看见了石桌上的琴吗?”
辛四郎道:“那是张好琴,只是旧了些”。
猎豹道:“再旧的琴弹一支曲子也没多大关系”。
辛四郎道:“你要我弹琴”?
猎豹笑道:“当然,我要你弹《凤求凰》”。
辛四郎怔了怔,随即揶揄地笑笑:“你要我弹,我就弹,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