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在场的素华和陆西丞一下子怔住了。

　　眼前这个孩子才四岁啊，他……他竟然有对顾轩逸的记忆！

　　素华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了，或许，这就是彻儿的天资过人吧；也或许，这就是父子连心。

　　陆西丞抬头看到了素华，他的眼神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岁，苍老的神色。

　　素华知道，这么多年了，他对怀樱就算没有夫妻之情，想必也早已有了亲人之情了吧。

　　这种情，才是深入骨髓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这一点，若是怀樱泉下有知，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素华哽咽出声：“若是怀樱知道在她离开后你是这么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你觉得她会开心？”

　　陆西丞抿唇一笑，笑意凉薄：“在她生时我尚且不能够让她展颜一笑，死后，又有何意义？”

　　素华被陆西丞的一句话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若是我没有爽约，陪着她去离越，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惜啊，说什么都晚了。”陆西丞强颜欢笑，那一笑，刺入素华的心底。

　　“你说什么……爽约？”那一刻，素华差一点窒息，“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来骊山寺救我，所以才爽约的？”

　　素华真的很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然而，老天爷就是这般戏弄人，陆西丞轻笑看着素华：“是我负了怀樱。”

　　这句话，足以说明一切。

　　下一秒，素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怀樱，我们到底欠了你多少……

　　素华不知道是怎么带着彻儿走出相府的，出门后，素华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她没有去拜祭怀樱，因为她知道，她没有资格。

　　“你们在后面跟着，我同皇上在集市上走走。”素华的声音到现在都是颤抖的，她侧过身子对身后的御林军们道。

　　“是。”

　　御林军跟在素华的身后，素华牵着彻儿的小手，茫然地走在车水马龙的集市上。

　　此时，她的脑中很乱很乱，心底也很怕很怕。

　　就在这个时候，彻儿稚嫩的声音却一下子将素华的思绪拉了回来，甚至，震惊住。

　　因为，就在素华黄呼出神的那一刹那，彻儿指着前方响亮地喊了一声：“父皇！”

　　茶馆内，人声鼎沸。

　　素华面色淡然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子，手紧紧地抓住彻儿的小手腕，不敢松开半分。

　　“不愧是苏益阳的女儿，这么多年了，野心和苏益阳一般大。”当顾轩逸开口的时候，素华屏住了呼吸。

　　这句话里，多半是讽刺的意味，原本这样讽刺的话语在这三年里素华也听了不少了，但是从顾轩逸的口中说出，却是让人撕心裂肺的疼。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锁在了顾轩逸的脸庞上。他的容颜俊美依旧，只是额头上莫名多了一条疤痕，一眼便知道那是剑伤。但是这道剑上却未顾轩逸更加添了一种邪佞的感觉，无损他的风华，看入眼中，俊美地让人窒息。

　　素华是没有想到顾轩逸竟然还活着的。这三年来，她一直吩咐手下人找顾凌晔，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找顾轩逸。因为在素华的心中，顾轩逸早已随着当年的风风雨雨一同离去了。

　　但是，当顾轩逸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她的身子竟然一直在微微颤抖。她是在害怕。

　　“父皇……”身旁的彻儿再一次糯糯地喊了一声顾轩逸，眼中闪烁着泪光。

　　素华颤抖了一下身子，抓了抓彻儿的小手，声音轻柔，但是话语却是凛冽：“彻儿，如今你才是皇上，他不是你的父皇。”

　　彻儿泪眼朦胧，他的记性出奇的好，当初还这么小，他便已经记下了顾轩逸的模样了。

　　“父皇……你为什么不要彻儿了？”彻儿好像没有听到素华的话语一般，一下子挣脱开了素华的手，小跑到了对面顾轩逸的身旁，拉住了顾轩逸的衣角。

　　素华屏住了呼吸，此时他同顾轩逸面对面坐着。从方才在街市上遇到后，他们便来到了这间茶楼里，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弹。

　　顾轩逸看着彻儿的眼神自然是慈爱的，他一把抱起了彻儿，将彻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冷眼看了一眼素华，轻扯嘴角对素华开口：“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素华咬了咬牙关，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咧嘴一笑：“这样不好吗？他是帝王，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理应早早地学会独立，看清这世间的冷暖。不是吗？”

　　素华眼神微微眯起，其实，若是说实话，在素华的心底最深处，对顾轩逸是充满了愧疚的。

　　这份愧疚，来得比对顾凌晔的愧疚还要深更多更多。

　　撇去其他的不谈，当初顾轩逸是这般信任她，还将苏家的虎符交给了她自保。而她，却用苏家的虎符保住了自己的命，也差一点丢了他的命……

　　此时的顾轩逸抱着彻儿，彻儿满脸委屈又害怕素华责骂，便将头低得很低，一句话都不敢说。

　　顾轩逸看着素华，目光怅然：“若是可以选择，我倒希望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世间最苦的，莫过于生在帝王家。”

　　素华的心在听完这句话的时候咯噔了一下。这句话，将她这三年来一直积郁在心底想说而又不能够说出口的全部表达了出来。

　　素华扯了扯嘴角，她的眼底晶莹：“呵，你说的不错。顾轩逸，若是我当初没有好奇躲在屏风后偷看你，那该多好。”如此，你便仍旧坐拥你的江山，而我，或许已经嫁给了齐远之，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江山美人两不侵，多好。

　　“你错了。”顾轩逸淡然开口，但是他的眼神里却透露出无限的怅然：“纵然你没有偷看我，苏益阳仍旧会把你嫁给我，撕毁你和齐家的婚约。因为在他的眼里，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牵制我的棋子。最后一句话，顾轩逸没有说出口。他到底还是清高的，往昔的帝王，纵然物是人非，仍旧是不愿意将有些话说出口。

　　素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忽然干笑了两声：“呵呵，或许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一颗棋子。”

　　说话间，素华落寞地低下头。

　　就在这个时候，顾轩逸的一句话打破了先前多有的平静。

　　“听闻怀樱死了？”

　　素华愕然抬头，冷笑：“呵，你的消息还真是快。丞相府刚办丧事，你就知晓了。”

　　下一秒，顾轩逸所说的话让素华几欲晕厥：“哼，因为怀樱的死，原本就是我部署好的。”

　　“你！”素华倏地起身，怒不可遏地怒指着顾轩逸：“顾轩逸！你到底对怀樱做了什么？！”

　　顾轩逸将彻儿放到了地上，彻儿因为害怕，一下子躲到了顾轩逸的身后，一双大眼睛看着对面满脸涨红了的素华。在彻儿的印象中，素华似乎还从来没有这般动怒过呢。

　　顾轩逸拿起了一个茶盏，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后轻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在她去离越的路上埋伏了几个士兵，在半途把她截杀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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