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幻之眼 第16章:窥视
作者:于冒泡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为了爸妈的心脏着想,同时避免张扬,我和二琳没有扩大中奖一事的知情范围,说好了暂时保密。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二琳假借去朋友家玩,奔波于市里和省会,低调地兑了奖。

  实际金额不只五百万,税后仍余下四百七十多万。二琳无论如何也不肯两个人去吃龙虾,她说要吃大家一起吃,爸妈亲戚都得叫来,所以“龙虾计划”也只好推迟。回到家里,我俩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但精神的亢奋还是明显地写在脸上,以至于私下里妈妈竟然问我是不是已经跟二琳生米煮成熟饭了。

  其实我并不相信二琳所说的,陈瑜能够知道彩票内幕。

  首先,我的直觉告诉我陈氏兄妹不是普通人,包括我的车轮下救人、去肯德基吃午餐以及买彩票中大奖,可能都在陈氏兄妹的预料或安排之下。

  其次,根据种种迹象,我大胆地猜测,这对兄妹拥有某种程度的预知能力。

  再次,使用这种洞悉天机的能力很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折寿,比如早衰,那么进而推测拥有这种能力的应该是陈瑜(这一点来自李宝胜事件的启示)。

  然而陈瑜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把中奖号码透露给我,图什么呢?

  她的哥哥又拥有什么样的能力呢?他们接近我一定有目的,而且显然知道我身负异能,就如同我能感觉到他们的不寻常一样。

  这些想法我不可能告诉二琳,事情还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好坏未卜,祸福无定,我不想把她卷进来。

  等我觉得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去找那对兄妹弄个明白。在此之前,我还要做几个实验。

  八月的最后一天,县一高开学了。

  早晨我陪二琳一起去了学校,她去教室,我替她退了宿舍,拿回了一些个人物品,行李干脆不要了。我在校园里遇见了几个曾教过我的老师,倍感亲切,得知我的班主任已经退休,心中不免怅然。

  我上学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些活跃在讲台上的教育工作者有一天会离开学校,他们被习惯性地视为学校的一部分,理应在一批又一批学生的新老交替中“岿然不动”。——然而现实是,每个人都有在自己的舞台上谢幕的时候。

  高三是残酷的战场、是地狱的试炼、是煮人的压力锅,把前途押在高考上的学生都有这种共鸣。

  也正是那些充满梦想、逃避、紧张、焦灼、豪迈、互勉、失望、痛苦、坚持以及苦中作乐的点点滴滴,令我们终生难忘。

  二琳开学第一天,晚自习就要上到十点。

  作为未来的老公,我自然会顶着月亮提前等在校门口。

  下课铃声响过,成群的走读生涌出校门。远远便瞧见二琳和另一个女生挽臂走来。那女生留着齐项短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苗条,比二琳略高,虽身穿校服难掩天生丽质。一看她的脸,我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陆晗!

  就是那个曾经在县医院跳楼未遂的女孩!虽然她的衣着和神情均不似那天,甚至连头发也剪短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或许是异样的心灵感应比脑海中的记忆起了更大的作用吧。

  二琳看到我的错愕之态,以为是眼生所致,便故意卖关子道:“哥,你看她是谁?”

  我和陆晗默默地对视着,仿佛一直能看到彼此内心深处。我故作平静,将目光移向二琳。

  “没看出来吧!”二琳得意地把陆晗推到我面前,“提示你一下,在县医院的楼顶上,你们见过面的!”

  陆晗轻咬下唇,眼里已经有泪光闪动。

  “哦——”我佯装恍悟,“我想起来了,原来你也在一高。”

  二琳搂紧陆晗的胳膊说:“她叫陆晗,今天文理分班了,我俩不但分在一班,还是同桌,真是缘分呐!当初在医院里我就觉得她眼熟……”

  每次听到“医院”这两个字,陆晗的脸上都会快速地闪过痛苦之色。想到不久前她父母双亡,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我说:“陆晗,你现在……还好吗?”

  她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半步,郑重地向我鞠了一躬:“成哥,谢谢你救了我!”

  “别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对了,你在哪儿住,我和二琳送你回去!”

  没等陆晗开口,二琳就抢着说:“她和爷爷住在一起,就在林场对面,咱们正好顺路!走吧!”二琳拉起陆晗的手就走,把我甩在后面。

  陆晗回头望了我一眼,那短暂的回眸似乎蕴藏着十分复杂的情感,说不清是感激、忧伤、欣悦还是茫然。有一种女孩,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每次她盯着你看,都让你觉得她有话要对你说,进而让你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她的心思。陆晗就是这样的女孩,也许她是无意的,但她的每个眼神都让人误以为别有深意。

  一路上,一直是二琳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话题无非是对老师和同学的评论,陆晗只言片语地回应着,偶尔也轻笑出声。

  到了陆晗家门口,她邀请我们进去坐一会儿,我说改天吧,很晚了。陆晗再次表示感谢,与我们挥手作别。

  回家途中,二琳对这个新同桌赞不绝口,说陆晗漂亮、文静,学习又好,在原来的班级一直是前三名呢。

  我说:“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超过她的!”

  二琳愣了一下,随即贴上来说:“当然啦!我比别人多了个老师嘛!”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哥,她好可怜,我总觉得有义务让她开心起来!”

  我轻抚着她的面颊:“你的善良和仁爱让你更加美丽!”

  她停下来,对我的诗意的评价表示不满:“我说的是真的!”

  我笑咪咪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帮她?”

  “我想让她加入咱们的圈子!”

  “你是说神协吗?”我不以为然地说,“其实你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而要不要加入神协,得看她的个人兴趣。不是神协会员一样可以常聚呀!如果她有兴趣加入,我想最高兴的应该是你涛哥吧!”

  “你说得对……我忽略她的感受了。但是涛哥和田姐都是那么阳光的人,把陆晗介绍给他们认识一定没有坏处!再说……没准儿她感兴趣呢!”

  “你这个神协常务副主席真没白当,净替领导网罗美女!”

  “哎呀,我不会强迫她加入啦……”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两周休一天。”

  “那就定大下个周日,我安排饭,把刘立涛和田小梦叫过来,你带上陆晗!”

  “OK!”

  与二琳相处久了,就越来越多地发现她豁达的一面,她那毫不设防的少女情怀令我的私心受到审判。

  ——如果她知道,我比她更想接近、关心和帮助陆晗,如果她知道,我和陆晗之间注定会发生些什么,她还会这样热心吗?

  睡觉前,我照例给二琳辅导了半个小时的功课。

  她说自从认识了我,她的智商就翻倍了,从前令她头疼的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现在都好像化敌为友了。

  我解释说,学习是要讲究方法的,一旦抓住要领,就会触类旁通,恭喜,你这是开窍了!

  学校每个月都有一次模拟考,我鼓励她好好努力,争取第一个模拟考就一鸣惊人!

  她劲头十足,连睡觉都带着自信的微笑。

  这种状态自然得益于我的暗中协助,最近几天我开始尝试利用梦侵之术辅导二琳,效果很棒。

  人通常会在一宿的时间做4到6个梦,而仅仅能记住突然惊醒的或最后一个。我在午夜的梦境里教她背诵一篇英语课文,第二天早晨她并不记得这个梦,但是当我把这篇课文拿给她时,她却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背诵下来。譬如我们有时候看到或亲历一个情景,强烈地感到似曾相识,就好像前世的重现,其实很可能是梦到过,只是忘记了,一经再现,便印象深刻。我利用这个原理,逐渐强化二琳对各科基础知识的掌握,有了扎实的根基,她的理解、分析以及抽象思维能力才能全面提升。

  当然,这只是我探索异能使用效果的试验之一。

  我更看重的是幻术和感官的训练。

  我的影像编织术依赖于我对事物的了解程度,我能完美地制造出我所熟悉的物体的影像,但完全凭空捏造的幻象就不是很稳定,如同模糊的记忆,或者缺乏逻辑支撑的命题。我必须具备更强的观察力和感知力才行。

  我知道自己的视力和听力不可能无限延伸,但界限是可以打破和拓展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视线穿透重重迷雾,窥览了无数隐藏在私人空间的简单平庸的快乐、穷奢极欲的失落、酒毒失控的暴戾、婴儿安睡的宁静、痛不欲生的悲伤、辗转反侧的想念、非法交易的龌龊、废寝忘食的奉献、乐此不疲的满足,以及,许许多多令人脸红心跳的激情。

  我的听力远远跟不上我的视力,超过一公里范围后就会脱节,单纯的视力却可以延伸到五公里左右,而细节把握的准确度则与距离成反比。

  连续几天晚上送陆晗回家,我发现自己难以抗拒窥视她的念头,尽管我自欺欺人地努力强调远视训练的重要性和随机性,但目光投射的方向在几天后终于锁定林场对面那个幽暗的院落。

  陆晗穿着一件白色睡裙,静静地坐在房脊上。

  ——她是怎么爬上去的?她总是喜欢待在高处吗?她仰望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落寞更添几分出尘之美。

  她的短发和睡裙的下摆随风轻扬,与月光下的房屋、树木构成了一幅静谧、清凉、纯美、如梦的图画。我看得痴了,但求时间定格、万物静止,永远不要破坏这迷人的意境。

  这种眼福持续了不到十分钟,陆晗站了起来,我的心也随之悬起。

  如果你上过房,你该知道人字形的房脊上有多滑。

  太危险了,她要怎么下来?

  没有梯子,没有堆积物,没有攀爬支撑点,我在担心之余再次疑惑她是如何上去的……

  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惶急,竟然若无其事地,飘了下来。

  我几乎惊叫出声!

  她是“飘”下来的!

  她的双脚没有蹬踏的动作,就那么随意一迈,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缓缓落到了地面。

  那是仙女下凡的姿态,没有重力加速度,没有激起的尘土,完全违背了力学原理!

  我忽然意识到,陆晗竟也是身具异能的人,为什么我才想到这一点!

  从感觉上判断,我早就意识到了她与陈氏兄妹的相似之处,但仅仅因为她曾经意欲轻生,我就把她划归弱势群体,从而忽略了她可能拥有的超凡素质。

  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般脆弱。假如她可以如此轻易地抹杀万有引力的影响,那么当初就算她从县医院的楼顶上跳下去,即使楼下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她仍能安然无恙地着陆,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我真的救了她吗?

  接下来一切如常,陆晗回到自己的房间,上床睡了。若非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我身边,我几乎要怀疑刚才亲眼目睹的场景的真实性了。我难得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我需要一个答案。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市里。本来我打算先静观其变,陈氏兄妹不找我,我绝不主动联系他们。然而窥视陆晗之后,我再也沉不住气了。我拨通了陈近三的手机,说想约他们兄妹出来坐坐。他爽快地答应了,言语十分热情,还说正想找我聚聚。

  在距离博华黄金一百米的一笑茶楼的封闭包间里,我再次见到了那对神秘的兄妹。陈近三这回穿得很正式,白衬衫,黑西裤,棕皮鞋,颇有青年企业家风度。

  陈瑜穿了一件漂亮的西瓜红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阿拉蕾鸭舌帽,从脸上看并未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衰老。陈近三支走了服务小姐,关上门,亲自为我斟了杯茶。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他笑着说。

  “我是不是……来得有些晚?”我盯着他的眼睛,但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摇了摇头:“比预想的要早。”

  “小瑜妹妹,感谢你的小纸条!”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观察小女孩脸上不协调的皱纹。

  “不客气!很高兴能帮到你!”陈瑜毫不掩饰喜悦之情。

  “你觉得……我很缺钱吗?”我试探着问。

  陈瑜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是啊,要不然你为什么满世界的抽奖?”

  原来我的行动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联想到我自己的窥视能力,我不由暗暗心惊,我忽然感到隐私被他人一览无余是件很可怕的事。我怀疑地看向陈近三,莫非他拥有和我一样的本领?

  “我们不是有意跟踪你的,”陈近三解释道,“当我们在街上偶然发现你时,你应该清楚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就像你第一眼看到我们一样。我们是一类人!”

  我无法否认。

  “这么说,令妹的差点儿被车撞,是你设的局?”我问出了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没错,是我让那辆出租车突然失控。”

  我生气地质问:“有必要吗?我们完全可以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中结识,为什么要把你的妹妹置于危险之中?”

  “我既然让陈瑜参与进来,我就有把握确保她的安全,另外,”陈近三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我原本想要杀了你!”

  这句话令我不寒而栗。

  我不解地望着面前这个冷酷的男人:“为什么?”

  陈近三没有回答。

  我与他们素昧平生,我不敢相信像陈瑜这样的孩子也会存害我之心。

  我不甘心地看着陈瑜,声音有些颤抖:“你也希望我死?”

  小姑娘眼里露出歉疚,点头承认。

  “你不死……大家都得死……”她怯生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