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子因坐在相舞面前,单手支着下巴,阴柔的面孔,白皙至极的肤色,眼睫半遮,似乎是睡着了,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让人明确,他没有睡去。相舞对于冥子因的怒气不知所以,怔怔地看了他半天,两人愣是没说出什么话来。有些按耐不住面前的尴尬,相舞微微咳了几声。冥子因知道相舞受不住了,修长白皙的食指尖轻轻地划着茶水,极具媚色的动作,相舞没心欣赏,在心里琢磨着这人的想法。冥子因用沾着茶水的手指敲着桌面,开口到:
“你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她如此痛苦,不肯见我……”相舞心惊:来得好生急切,发现了么?相舞纤细的手指学着冥子因在杯中划了一下,同样的动作相舞做起来清新淡雅,冥子因做来妖冶阴魅,同样的东西,截然不同的结果……缓缓地在桌面写了两个字——天谴。冥子因见字眼睫半遮,覆掌于桌面的茶水之上,运功其上,飘飘缪缪地收回手去,极具柔媚。仔细看茶水在桌面上现出一“死”字。相舞心惊知道敌不过他,不再打迷。抿了口茶,皱了皱眉,这茶,加了什么,入口甘甜,糟了一盏雀舌茶,说到:
“阁主难道不知天谴么,强行改道,生魂失途,理应受到些许刑法。还有……我说过了——除了那把桐木焦尾琴,其他的……都不可以。”冥子因闻言心口一紧,难受至极,捏紧杯盖,须臾,那里外青花白地的杯盖便化作齑粉,飘扬在空中,扰扰漫漫,似四月春花落蕊。
“那,她是怎么回事?”冥子因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苍白,阴柔的面孔有了些许痛苦之色。明知道结果却要自己验证,不敢听,却……耐不住,要从别人口中寻找答案。相舞想:他们也是伤心人呢,爱而不得,想而不能,恋而不可,至忘川水竭、肉身化腐、枯骨生花,然,业火化灰,英灵不散。相舞抿唇,说到:
“你,听见了么,她的哭声,挽歌般的哭声。”冥子因闻言,脸色微变。他怎会不知,每夜站在她的门前,嘤嘤的哭声,凄惨渗人。想到,十五岁的她,站在桃花下,嫣然一笑。浅浅地笑意,套牢了自己。晨光照在她的发上,柔和的光影化作她的身影,一辈子紧紧相随。使劲握拳,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少难受一些,却想起年少时,他轻握着她的手,帮她涂抹着虹彩贝玉珠油,她总是不肯用丹蔻的,说它俗气,说丹蔻像妖冶的媚人儿,不像白玉棠梨花儿那般脱俗,她不想做那院中桃花,想做山中青草,活得自由潇洒。终究是自己误了她的梦,是自己亲手捏碎了她心中的尘梦。
相舞见冥子因青筋突显,握拳的手有血迹显出,心生怜意。
“阁主可知于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天谴,天谴,自是让一个人失去他所看中的东西,可以是钱财、皮相、亲人、朋友、或者是命……”相舞握了握手继续说到:
“于白苓姑娘来说,最重要的是……与君长相守。天谴,自是让她与你终身不复相见。见,锥心之痛,不见,相思之痛。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每近她身侧,血气逆行。”语毕,相舞抬头看了冥子因一眼,叹了口气,
“若为她好,放她自由岂不更好?本不是人,有何苦禁锢她的自由。看她好好活着,也是一种幸福罢……”冥子因闻言用右手箍住相舞的脖子,眼目赤红,充血似的。相舞掰着他的手臂,
“你……既然……既然爱她,何不……何不看着她好……生生死死,分分离离,又……又……又如何呢?她倦了,你又……又何尝不是?还是……还……还是说……说……你不配爱她……咳咳…”相舞最后几字用尽力气,脸色发青,快要晕过去时冥子因放开手去,背过身去。天色已晚,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冥子因的身子站在夜色中,明明暗暗,光影绰落。
“让我想想……”声音微笑,在雨声中隐隐约约,听得不太真切。冥子因说完,打开门,冒着雨,隐在夜色之中,背影凄凉萧瑟。
相舞揉了揉眉心,眼睛有些生涩,疼痛不已。相舞喝下杯中茶水,只觉眼睛更加晦涩,全然不知杯中茶水有乌梅子之物。哪知本是无意,却灭了半生光明,将天光收尽。相舞站起身来,晃了几下便倒在地上。
这厢香菱找到莫子弦驻扎的营帐,莫子弦与一干将领探讨战局。香菱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着,不停的来回踱步,夏风和着雨吹来,将香菱黏腻的头发贴在额上,汗水与雨水浸湿了背上的衣衫,焦急的心在火上煎熬。衣角已被手指绞得皱巴巴的,本就不体面的衣衫被弄得更狼狈了。雨愈下愈大,衣衫贴在瘦弱地身上,肋骨尽显。
等莫子弦出来,香菱头发已散,鬼魅似的。香菱见莫子弦出来一下就扑了过去,还没到莫子弦跟前,便被护卫拦了下来。香菱挣扎着,撕咬着,对莫子弦大喊着:
“将军……将军,我是香菱啊,求求您救救玉簟妹妹与福宝吧,他们快死掉了。将军……将军,晋州将军府被抄了,张阿嬷已被关押,将军,求您了……”雨水和着香菱的泪,雨声和着香菱的喊声,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说完,香菱便晕了过去,十几日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本就让香菱营养不良,加上今日淋了两个时辰的雨,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莫子弦听了香菱的描述,眉头紧蹙,家中生变,自己竟没有半点消息,只有两种可能,一:香菱在撒谎,是细作;二:家中变故没有消息,想必暗卫尽亡,敌人作了万全之策,想要至自己无万劫不复之地……
……………………分……割……线……………………
……………………分……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