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知多少 第十八章 身心交融之家外家
作者:张弘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美好的时光总是感到它的流逝得过快。这一男一女,两个漂泊到这座都市底层的外乡人,置身于这栋建筑物最底层的地下室“蚁穴”里,在这里没有酒店饭馆甚至是小吃部的美酒佳肴飘香,没有宛转悠扬音乐的伴奏,更没有多彩柔和浪漫的灯光......他们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甜蜜和奢侈。如果说昨天晚上是出于工友之间最起码的人情世故的话,那么今天晚上则是彼此找到了回故乡的感觉,重温了家的温暖,甚至温度远远要高于彼此的本真之家。

  白天,他们每天在工作之余,会不时地眺望远方故乡的方向,夜晚,他们躺在又凉又硬的板床上,遐想着在家的滋味。感情,顾名思义就是通过彼此在互相关爱互相吸引而感应出来的。地理上的故乡哺育人们的成长,精神上的故乡带给人以情感归属。地理上的故乡可寻可回,精神上的故乡又在哪里?从席香卉和老刘的身上就可以看出,寻找精神故乡,其实,就是重寻内心世界丢失许久的安宁和温馨;何处是你的“故乡”?哪儿能找到安全感和情感慰籍的归属感,哪儿就是你的故乡。

  今天晚上,这间只有九平方米的地下室,就是来自不同故乡的席香卉和老刘的共同“故乡”里的共同的“家”。小小的“餐桌”上唯一的热乎食品“饺子”也早就没有了热气,但是席香卉和老刘高涨的热情正在弥漫整个小屋。他们俩在互相感谢、赞美、鼓励、倾诉中,不知不觉的、杯中的酒就见了底。

  此时,席香卉脸上的红晕就像天边绚丽的彩霞,她又拿起剩下的少半瓶酒想要继续倒酒。

  “小席,别倒了,不喝了。”老刘看了一下时间,猛然发现都过九点半了,忙说:“哎呀!都这时候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说完就心不由衷地站了起来。

  “不行,今天难得放松一下,咱们俩把这瓶酒都喝了,就算是你陪我喝。”席香卉不依不饶的把瓶中剩余的的四两左右酒,一人一半的倒入两个杯子里,说:“这些酒咱们喝完我的病也就好了,难道你不愿意吗?”

  “好,我当然愿意,咱们俩就喝个痛快!”老刘没有被几两酒灌醉,却被席香卉娇嗔的表情感染醉了,而且是醉彻心底。其实,他也是不愿意走,当十分不情愿地说出要走的时候,矛盾的心情只有自己知道。

  酒又倒上了饭菜却凉了。于是,席香卉让老刘先等一会,她去把猪头肉加点大葱简单的烩一下,再把饺子用热水焯焯。老刘见席香卉的病真的好了,心里自然是很高兴,他也站了起来说:“干脆,我再拍个黄瓜拌上,为你的康复祝贺!”

  就这样,老刘和席香卉在这座“夜深人不静”的大都市之小斗室里,肩并肩地在厨房、在卧室、在餐厅......这个多功能的屋子里,演译着现实思考与浪漫的情怀。七八分钟的时间他们俩又重新坐下,开始演奏喝酒的第二乐章,这个阶段,他们的眼睛在对方脸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延长了,席香卉的笑容也更加光辉灿烂,老刘刚进屋时看到的“病态”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直到了十点半,两个人才把酒喝完,老刘说帮她收拾完就走。在老刘背对着席香卉刷碗的时候,席香卉把不锈钢杯子趁老刘没注意故意碰掉地上,又快速地用脚往床底下踢了一下。老刘走过来问:“什么掉了?”

  “是那个不锈钢杯子被我碰掉床底下了。”边说边摆了一下头、弯着腰要去掏。

  “还是我来吧,你坐着。喝酒喝迷糊了吧?”老刘说完就一条腿单跪在地,头伸进床底用一只手把杯子掏了出来。老刘站起来的时候,蹲在地上的席香卉也往起站,在就要直起腰的时刻,一个“踉跄”就扑到了老刘的怀里。老刘楞了一下,片刻,就顺势抱住她,席香卉双臂紧紧地搂住老刘的后腰,不肯撒手。口中呢喃着:“刘哥,刘哥,我不让你走,今晚就在这陪我。”

  以矛盾的心情早就盼望有这一刻的老刘,在酒精的催化下什么也不说,只是回应地抱着她也不肯撒手。不一会,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顺势躺倒在这个单人床上。此时此刻,席香卉和老刘一个是“雪”,一个是“炭”。反之亦然!

  病中的“雪中送炭”让两个远离故乡在外的“单身男女”有了更多的惺惺相惜,酒精的助然,让这迟来一晚上的“干柴烈火”燃烧得更加猛烈。曾经的漫漫长夜,在这个晚上怎么就变得那么短暂了呢?

  他们相拥着睡着,知道第二天早上被小闹表不情愿的吵醒,老刘和席香卉才恋恋不舍地起来。席香卉一脸甜蜜,老刘则是一脸幸福,席香卉煮上大米粥,把剩饺子腾上。吃完后,两个人精神抖擞的一起上班了。

  席香卉与老刘有了第一次性关系之后,便是第二次,第三次......不久以后,老刘的一些较为密切的工友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老刘让席香卉退掉狭窄的地下室,两个人索性租了一个面积较大一点点的房间,大大方方的住在一起了。在外人看来,老刘与席香卉早出晚归、出双入对,俨然是在外打工的一对寻常夫妻。

  其实,在众多的农民工队伍中,像席香卉和老刘这样的临时住在一起的不在少数。他们即使没有像席香卉和老刘那样有感情,但是至少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住在一起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双方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彼此还可以互相照顾,一个人在外面呆久了,总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尤其是遇见不顺心的事或者有个头痛脑热的,总觉得很无助、很凄凉,在这个时候,更需要彼此关爱,自助地破解打工者“空虚寂寞冷”的难题。两个人在一起,以不太严格的AA制共筑一个生活平台,偶尔,男方会多付一些,既解决了彼此间情感安慰和生理需要,同时还能节省开支。这样,就能把省下来的钱更多的寄回家里,多承担些责任,毕竟各自在远方的家乡还有一个真正的合理合法的家,还有各自的父母和孩子。

  试想,如果伴侣能在身边,或者夫妻能够经常在一起,也许没有人愿意组建这种看似合情,其实是不合法也不合乎道德的“临时夫妻”。“临时家庭”中的两个男女主角俗称“露水夫妻”,顾名思义,“露水夫妻”是难以长久的,而且是见不得阳光的。“临时”二字,是挣扎的写照,亦是无奈之举。

  生存是每个人一生中时时刻刻都要算的数学题,在生存的道路上密布着荆棘。而这些离家进城的农民工所处的环境显然是更加残酷,他们所走的羊肠小道更加枝尖刺锐。但是,强烈的责任心、现实生活的重担,凝炼了他们的生存意志,也磨平了他们的棱角。心灵的皮肤也磨出来一层厚厚的老茧,让他们无需再对周围的环境刻意保持敏感。从此,不再动不动的就被刺伤,不再顾及别人的说三道四,不再有有那么灵敏的嗅觉和听力,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扰搅了一个好梦。

  这种在生活重压下磨就出来的“顿感”,说白了也可以看做是内心世界的宽厚和包容,有这样的顿感是耐磨的,猜疑、嫉妒、谣言、诅咒......种种伤害的可以消化得了,也只有这样的心,才能把诸多不幸和困苦或多或少的得以化解。

  只是,“临时夫妻”的确并非正常,也不符合婚姻法,而且像老刘和香卉还算有点真感情的“临时夫妻”并不多。可见,以性为基础的感情是很危险且脆弱的,再加上双方或一方有自己的合法家庭,一旦涉及钱财或未来等现实问题就很容易出现分歧,甚至翻脸、大打出手。另外,“临时夫妻”的蔓延,影响最大的恐怕还是家庭中处于更为劣势地位的孩子。

  席香卉作为一个女人,现在要兼顾两个家,她有没有想过离婚,跟老刘再组成一个新家?

  这也是毕志胜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