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知多少 第二十章 乡愁与情荒
作者:张弘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充其量也就是小雪,六个来自不同的外乡人在出租屋里的酒宴,却正如火如荼的进行。老刘和老王又倒满第二杯白酒,毕志胜和潘铁开始喝啤酒,两个女人则表示一杯白酒就可以了。

  喝到兴奋点时,王富余也不再顾及毕志胜了,开始携秦玉洁敬酒,他叫秦玉洁端起酒杯,然后大声说:“老刘,小席,我和秦玉洁敬你们俩一杯酒,来,我们两家喝一杯,干!”

  王富余吃了两口菜后,又与秦玉洁端起酒杯,说:“志胜,小潘,和你们俩个--两个--两个年轻人喝一杯。”他的舌头有点短了,“在外打工不--不--不容易,我们作为老乡要互相照应。以后有时间去我们俩住的地方坐坐。”他笑着看了看秦玉洁。

  “老王,你真没正出,乱说什么那?喝多了吧?”秦玉洁看着毕志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毕志胜通过发现老刘与席香卉的关系,就明白了这也是女人特有的矜持,实则对流行在打工队伍里的这种无奈之举的默许或者说是自我承认。六个人开始不再有然后顾虑了,有说有笑的边说边喝,毕志胜和潘铁也先后开始主动敬酒,气氛非常活跃。

  毕志胜又端起酒杯笑着对席香卉说:“嫂子,我敬你们两位女同志一杯酒......”这时,一阵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毕志胜本想说“敬两位嫂子一杯酒”,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来差辈了,王富余是他同村的长辈,自然不能称呼秦玉洁为“嫂子”了。

  “稍等一会,我先接个电话。”席香卉赶忙起身拿起放在床头上的手机,一看是娘家的电话号码,就走出屋外去接了。她来到东面房山子蔽静处,按下接听键:“喂,喂--”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和弟弟都想你了。他想让你回家时给买好吃的。”

  “燕子,燕子,你在姥姥家那?爸爸还好吗?”席香卉的眼睛一阵发热。

  “嗯,我们学校放假了,我和弟弟在我姥姥家呆几天,我爸爸挺好的。妈妈,我想你。你快点回来吧!”

  “你们俩再等等吧,妈妈再有二十多天就回家过年了,好好照顾弟弟,先说这,妈妈还有事。”女儿的哽咽声让席香卉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听见老刘在喊她,就挂了手机。

  席香卉在门口跺了几下脚,把雪抖落下去,又用手擦擦眼睛,才回到饭桌。看着毕志胜说:“小毕,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你提酒恰巧一个朋友打来电话,来,大姐敬小潘你们俩一杯。”她扬脖就喝了一口,然后就剧烈的咳嗽几声。

  席香卉眼角流着泪装出一副笑容说:“提一杯酒又喝呛着了,这事弄的。这回知道了吧?我的酒量真不行。”其实,席香卉是故意喝呛的,意思就是想要掩盖刚才想念孩子时的激动表情,更是不想把深深的内疚和自责表现出来,怕影响大家的喝酒情绪。

  秦玉洁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说:“今晚就喝这些吧,雪已经不下了,明早还得上班,等回家过完年回来我和老王请客。”王富余、毕志胜和潘铁也都表示赞同。就这样,老刘提完最后一杯酒后,大家开始吃席香卉从市场买回来的馒头。

  等送走四个人后,席香卉开始收拾,老刘出去方便回来后就一躺在床上了。席香卉洗刷完碗筷,老刘已经打起了呼噜声,她躺在他的身边一时难以入睡。她看了看老刘,又想了想老家的孩子和丈夫。一个人兼顾两个“家”,有的女工友曾私下里问过席香卉:“有没有想过离婚的问题。”她回答得异乎干脆:“想到家里的孩子,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一份责任,离了婚孩子就会被人说三道四。所以为了孩子,也不会离婚。”

  像席香卉与老刘、秦玉洁与王富余这样的“临时夫妻”不在少数,这也是打工者圈子里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但是很少有人因为这种关系而与留守在家里的那位离婚。或许,他们只是用暂时的满足和温暖,来麻痹长久的渴望与思念。是一种“万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而这种麻痹,却让原本夫妻间的情份,越来越寡淡。长年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和家里的那个也就越来越陌生。席香卉平时舍不得花路费回家,而自己的木纳丈夫也从不来看她,席香卉也想过,假使有一天丈夫来看她,她也会和王富余一样事先把事情安排好,不会让他发现自己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席香卉和王富余这样的“好运气”,或者配偶不来或者来了也能瞒天过海。曾经有人被远远找来的丈夫或妻子抓住了把柄,闹的不可开交、死去活来。但绝大多数也就是吵吵闹闹就算了,日子终究还得过下去。

  虽然席香卉对老刘比起别的“临时夫妻”还算有感情,而且与丈夫真的是没有感情。但是她为了两个孩子,始终不愿与吉林省老家的丈夫离婚。或许,在她的小圈子里已经听说了太多类似的故事:“临时夫妻”的一方选择离婚后,不仅留在家里的双方父母觉得丢脸,孩子更是抬不起头来。很多留守子女在父母离婚后,学业一落千丈,甚至变得沉默寡言。

  为了孩子,一些“临时夫妻”如席香卉一般与原配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但在心底却有着一份愧疚,对于女打工者来说比起男工友又多了一份罪恶感。席香卉更是如此,她只有在每个月给孩子汇钱的时候,心里才会舒畅一些,真正的感到快乐。因为这等于提示她作为女流之辈,在替自己的丈夫履行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在这个过程中做些合时宜但不合乎道德的事情,实属是出于一种无奈。就这样,通过自我心理调适后,席香卉的心里多少获得了一些平衡了。

  自从毕志胜先后发现老刘与席香卉、王富余与秦玉洁的亲密关系后,他作为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开始在工作中或工作之余留意这方面的事情。他渐渐发现两口子一起出来打工的只是极少数,很多家庭就像他自己一样选择一个人出去打工,一人留守在家,夫妻长期处于分居状态。为了解决孤男寡女精神上的孤单寂寞、生理上的***和性心理等,在打工族家庭中悄然出现的这种“临时夫妻”,他们或明或暗的生活在一起,彼此互相照应,而当夫妻团聚时,“临时夫妻”即自行解体,男女双方仍然与自己的配偶过夫妻生活。

  王富余被同村的晚辈毕志胜意外的发现了“秘密”,酒后清醒的他心里感到忐忑不安,他害怕毕志胜把他与秦玉洁组成“临时夫妻”的事在老家说出去。一旦家里知道这件事,不仅老妈妈心里难以接受,老婆贺冬梅也会受到刺激、后果难以预料,而更让王富余担心的是:他“高大的父亲形象”会在一双儿女面前轰然坍塌!

  所以,王富余今年准备和毕志胜搭伴,一起坐火车返乡回家过年,然后再一起回到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