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知多少 第四十三章 潘铁兑奖前后的心路历程
作者:张弘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一度让潘铁的心像球场上的皮球,弹起、落下;落下、弹起。强行按捺住后又经历了数小时的无所适从,才渐渐进入一种正常阀值的亢奋愉悦的状态,他本想在第一时间把这特大喜讯告诉父母,让家人分享他的巨大的收获和快乐。但是,等他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之后,他彻底改变了主意,他要以另一种方式让家人享受这意外之财中的一部分,哪怕仅仅是一小部分。这样潘铁不仅可以超常规地追回以自己的视角认为逝去的那些时光,还可以改变周围人们对他的看法,树立全新的能人形象。

  因为这从天而降的喜讯使多日笼罩在潘铁头上的晦气一扫而光,云开雾散,冯强加在他头上的耻辱感,对张欣然的本能地怨恨和由此产生的矛盾纠结,也被快乐的情绪所掩盖了。不但对包括张欣然在内的家人话多了,而且比原来勤快了不少,主动地干了很多该干和不该干的活,而且是手脚麻利面带微笑。张欣然对潘铁的心里变化感到十分欣慰,但是在她如释重负、对他的大度心怀感激的同时,又平添了几分愧疚,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丈夫了。

  其实潘铁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都是为了想使自己那颗疯热狂喜的心慢慢的冷却下来,努力地梳理着突然到来的曾经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一晃四五天就过来了,狂喜爆发出来的能量释放得差不多了,心也渐渐地恢复了常态,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把米面买好搬进家门,还劈了一垛干柴。在距离兑奖有效期只有五天的情况下,潘铁头天晚上对父母说第二天就要走了,继续出去打工,对张欣然的态度除了保持分居状态外,也像原来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一样。第二天,张欣然早早地就起来了,还是按照“出门饺子下车面条”古老风俗习惯包猪肉酸菜馅饺子,等她包了三四十个时潘铁也起床了,张欣然停下来把锅添上水开始烧。

  “我还是去大连打工,家跟前没有什么能挣钱的好活干,家里就只能你一个人照顾了。”潘铁边洗脸边对张欣然说。张欣然听了这句话心头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这不仅是因为她头一次从丈夫的口中听见这么理解人的话,自从与冯强的事被潘铁知道后,就开始在她面前一言不发,也没有用正眼再看她一眼,张欣然就像掉进冰窖一样冷痛难受,可以说是痛心疾首!所以刚才听了丈夫的怎么一说,使她已经冻僵的心注入一股暖流,慢慢地复苏。尽管他刚刚离开家不到十天就突然返回来,进家就急不可耐地寻找彩票,并失态地喊出“我中了”的丈夫身上看出来一定是鸿运当头才会让他由极度愤怒、痛苦切换为兴奋、开心、喜气洋洋。她断言,潘铁买的彩票**不离十是中了几万元的大奖。但是张欣然对他可能隐瞒实情却没有丝毫的不快和怨恨,而且因为迫不得已而导致“有错在先的她,心里也多少得到了平衡,罪恶感也觉得减轻了不少。张欣然不再奢望潘铁会像以往那样对待她,意外之财让她尽情地享受,只要他对这个家庭履行最基本的责任,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孩子不缺爹少娘她就知足了。

  “我先给你煮一锅饺子,多吃点坐车心不空、身上不冷,我和爸妈后吃。”张欣然开始往已经烧开水的锅里下饺子。六七分钟过后,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端到饭桌上,潘铁洗完脸就坐到桌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完后,他先来到父母屋道别,又回到西屋简单地收拾一下,往帆布旅行包里装一些日用品就出来了,和以往的后面背着臃肿而又简陋行李包,肩上再挎个背包的一个典型的农民工形象有了很大的区别。他要直接乘班车赶往赤峰,再转乘火车到大连市福彩中心进行登记,去沈阳领完奖后再回到大连。至于放在选矿厂的行李,还有二三百元的工资完全可以忽略不记,没有专程去取的必要了。

  在去往大连的火车上,悠然自得地躺在硬卧下铺上的潘铁又一次想要给毕志胜打电话,告诉他马上就要返回大连,当电话拨过去的瞬间他又立刻挂断。自从确认自己中了大奖后,潘铁非常感激毕志胜,没有毕志胜的及时告之提醒,肯定是错过了兑奖有效期。所以他在家的这几天时间里,曾经几次拨出毕志胜的电话号,想让他一起分享这一特大喜讯,但没有接通就迅速挂断,头脑里一直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不告诉毕志胜吧?还觉得对不起这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加老乡,因为如果没有他发的短信,这500多万元就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了;告诉他吧?还怕毕志胜心里失衡,分他一杯羹。而给了他一部分钱,哪怕是1万元自己也觉得心有不甘,因为毕竟是自己买的彩票。潘铁就在这样独享喜悦又极度矛盾的状态下一直纠结着。

  当火车到达沈阳站时,潘铁终于做出决定,中大奖的事他要独自享受,不对包括自己至亲在内的任何人告诉,他要以办实体开公司的方式来洗这比与自己能力无关的意外之财。

  就这样,潘铁经过一个回合的愉快旅行,仅凭一副墨镜的陪伴,在一张小小的彩票和一张同样小小的身份证的见证下,潘铁从一个万千普普通通的打工者一跃成为数百万元的富翁。在经历了惊喜兴奋、矛盾纠结、忐忑不安的心路历程后,潘铁怀揣着从辽宁省福利彩票中心兑回的改变他命运的中国工商银行银联卡,一直没有敢拿出来看。直到返回大连潘铁才确认安全无虞了,这才把心平复下来,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中山广场附近的一家工商银行营业部门前,潘铁观察徘徊了很长时间,在抓住一个没人办理业务的空窗期,他快速地来到ATM机前,从贴身的里兜掏出银联卡,然后右手颤抖着把卡插入端口。潘铁又回头看了看,输入兑奖工作人员告之的初始密码后,开始点击余额查询键,不一会一组激动人心的数字呈现在眼前,税后余额460多万元!

  潘铁虽然已经有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了,但还是惊呆了片刻。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首先修改了银联卡密码,又支出5000元来改变目前的窘态,尽快享受发财后的成果。几天来的幸福伴随着惊恐的奔波,有点让潘铁心也累身也饿了,傍晚的繁华都市动感十足,人流车潮一浪高过一浪。达官贵人、普通市民、外来流动人口、流浪汉等等在这滚滚红尘中不断地晰至不同的岔口,走向各自的归途,不同层次的人群构成了这座城市的生存运转系统,成为分工不同、不可或缺的一员。融入这车水马龙中,此时此刻的潘铁已经没有往日的自卑感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肚子,他要找个比较好一点的饭店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平时曾经让他垂涎欲滴的小吃部、特味馆、拉面馆等,现在已经激不起他任何欲望了,都是不屑一顾地走过。

  等潘铁经过一排各具特色的小饭馆来到一个十字路口,他望了望就向左面拐去,走了不一会,一家门面比较大的海鲜馆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正了正衣冠,就昂首阔步地走到正在运行中的旋转门的一个侧门,先是拉了一下没有拉开,接着又推,仍然是没有推开,这样反复了两次,正在指挥停车的保安员快步走过来,不耐烦地用手指指旋转门说:“先生,从这里进,你没看见吗?”潘铁尽管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还是谦卑地道了谢,战战兢兢地随着旋转门的速度用小碎步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刚迈进大厅两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制服,腰间别着一部对讲机的女前厅经理就迎面走了过来,眼睛盯着他的腿脚冷冷地说:“师傅,我们店现在正忙着营业,没有时间归笼废品,你明天九点左右再来收吧。”潘铁在发愣的同时也下意识地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看看,一双已经明显发旧的黑色运动鞋后脚跟处有一寸的开胶裂痕,蓝色牛仔裤裤脚上还有几个重重的泥土印。自己也想了想这哪像一个腰缠万贯的富翁啊?分明就是一副蹬板车穿街走巷收破烂的小商贩形象。难怪饥肠辘辘的自己还没有到达饭桌就接连被地位不高的保安,前厅经理等看轻,没有给予应有的尊重。自古以来,以貌取人的不在少数,现在自己是败絮在外,金玉其中了,不能再把自尊丢在这里了。想到这,潘铁硬是装出一副绅士般的风度微笑着说:“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来吃饭的。”说着就继续往里走,又说:“给我找个小包间。”

  前厅经理半信半疑地问:”去包间?几个人啊?“

  “就我自己,来吧,我先把菜点了。”潘铁底气十足地对前厅经理说。“那就去202吧。”前厅经理仍然半信半疑的说完后,马上喊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服务员,让她领着潘铁去点菜,穿着紫红色制服的服务员带着一脸鄙夷的神情催促着他快点菜。看见一个小小的服务员也是这样对待他,就越发激起了潘铁继续演一会戏的欲望,深刻地体会一下世态炎凉。潘铁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他早已知道服务员除了有基本工资外,按照所服务桌的消费额有一定比例的提成。所以他摆出一副猫戏老鼠的架势在菜品展台前犹豫不决着,徘徊七八分钟的时候,潘铁点了一盘最便宜的“老虎菜拌豆腐”,服务员的脸拉得老长,翻一张菜单热情地跟在另一桌客人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