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冰冷的盐水泼到了脸上，伤口的刺痛登时令嬴容从昏厥中醒来。

　　虚弱的呻吟声伴随着神经的阵痛从唇边逸出，昏沉的思绪还没能跟上肉体的反应，又一波的盐水就直挺挺地浇在了头顶上，顿时，被吊扣的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

　　血，从太阳穴流了下来。

　　嬴容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随着亮白的灯光一点点朝上挪去。

　　铜锈斑驳的水管，印着灰黑色水渍的墙壁，偶尔会从凹槽里散发出来的恶臭……昏沉的意识仿佛是油箱耗尽的汽车，在记忆的路上缓慢地拖拽着。然后慢慢地，伴着瞳孔的光色凝成焦点，恍惚的神智也终于回归到了现实。

　　上海，古玩城，7号楼，地下室。

　　两天前，他由西安咸阳直飞上海浦东。

　　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开启应援措施，嬴容行风向来胆大，这次也不例外。飞抵上海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查所谓的“一元里”。

　　和“刷”一样，“一元里”也是道上的黑话，意思是古玩。

　　过去嬴容卧底闫敏金的时候就曾接触过这类的行话，所以不用中央代码系统排查他也知道，即将进行的拍卖会就是在某一处古玩城内。

　　但上海有17处古玩城。

　　规模都不算大，也没有极其特别的地方。若是一家一家来找，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所以嬴容决定按照直觉行动。

　　他选择了福州路上的古玩城：一间通过政府明文规定、确实合格的“地上古玩市场”，离南面的老城厢区不过15分钟的路程。

　　记得进去的时候，有不少人在玩赌石。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赌石需要原玉材，通常是在不敲、或只敲极小的一部分来向赌徒提供直接或间接的证据，从而促成买卖。然而这些人并没有这么做。他们的面前是一块块迷你型的全息屏，上面似乎在直播一些过程。

　　敏锐地嗅到了不寻常，嬴容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假装成服务生，混迹于人群里。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果然，很快就有了线索。

　　原来那些所谓的全息屏只不过是个幌子，不，应该说是拍卖会的一部分。取消了惯例的司仪，也不准备储藏间，分散买家的同时，也将物品进行了脱销处理。零散的方式既能保证买家的时间，也同样躲过了监视器的眼皮。老实说，当嬴容最终察觉到，反被利用的拍卖会竟会以这种形式出现，他心里对白焱熙的手段是无话可说的。

　　以漏增补，彼短此长。

　　年仅21岁就有如此策划头脑，难以想象，若是再多个五年，岂非一手遮天？

　　反手从后腰掏出了枪。

　　不需要装备，不需要聚焦，搜索的目光与呼吸一瞬间定格在那抹白色的身影，嬴容有着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笃定与平静。他还以为自己会暴走，或者，无法控制起伏不定的心律。然而，就像是场魔术般，心脏陷入了沉睡，安稳得不像话。

　　指尖滑向了扳机，每一个动作在眼里都变成了慢速回放。

　　尘埃，即将落定。

　　可谁知，那道身影突然转了过来！完全没有预警，俩人的视线竟胶着在了一起。

　　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心脏的冻结。

　　轻狂而傲慢，冷淡又平静。

　　一秒的失神，注定了不可扭转的命运。后脑勺被人用电棒狠狠击中，强波干扰着起搏器，搅乱了心脏的律动，嬴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越挣扎越麻痹，最终因耗氧过量而不得不瘫软在地。

　　一下子，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黑暗来袭，盘桓在意识周边的是永无止尽的深渊。

　　没有出口，没有方向。

　　有的，只是那残喘的绝望与不甘……

　　……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嬴容抬头看了眼对方，哑声道：“你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你死后的世界，就不必担心了。”

　　清冷的嗓音在这间不足30㎡的地下室缓缓响起。只见一名男子坐在长背椅上，缓缓地翘起了二郎腿。银色长发肆意扎在脑后，微微上扬的剑眉好似欧式宫廷的贵族绅士，漆黑的眼瞳却如寒冰般，冷冷地注视着他。

　　不由得啐了一口，嬴容冷笑道：“死后的世界？呵，真他妈的操蛋啊，你难道不知道‘虚张声势’这四个字怎么写吗？真他妈的……笑死我了，喂，白焱熙，你还是回去跟你妈的什么人喝喝奶吧！学学什么才叫‘谈判’……唔！”

　　腹部猛地遭人重击，嬴容登时闷哼着撞到了后面的铁墙上。

　　“嗙”得一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