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 背灯和月就花阴
作者:杨木暖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1】

  我想,我已经长成了大人物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自己的名字。

  虽然,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木荷树小精灵。

  回去木荷林的时候,已是月半小夜曲。

  阿爷正在一株楚楚风致的大叶女贞树下盘膝而坐,他的白色的小胡子被晚风吹的肆意飞扬。细细的瞄了瞄,还看见如雪的几点杨花雪含笑的沾在了他的袖口上。

  而我,爬在他头顶的大叶女贞树杈上颤巍巍的看着他那闭上的眸子,一遍再一遍的数着他脸上的皱纹,却始终不敢轻扰他。

  因为,我清楚明了。我不轻扰他,他也不会轻饶了我。

  就比如……

  “《易经》上说:拙之以艮止,为人必要忠厚,诚拙乃表里如一。你看看你是否表里如一?"

  阿爷突地睁开了他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喝然的对着他头顶上空一阵轻喝。

  这声夺人心魄的轻喝,纵然周围如今烟浮浦渡,我的心中也无法欣赏这竞引风骚的景致。本来心中就早已徒然生出几许惶惶之感。他这一声足足让我啃了个口吃泥!

  所以……

  现在……

  我就在他那声突如其来的轻喝中,蔫蔫的、直挺挺地卸下了自己身上沾满的世事轻妆……笔挺挺的“飘落”在了阿爷那巨大的手掌心里,来上了一场会意于幽景。

  良辰若水,新月在天!

  阿爷的盈盈风采,当之无愧是不假。

  可我如今在他那最深的手掌心里,带着三月春犹怯里的才貌与双全,恨不相逢未戏时,胆颤心惊在他手掌心上游春踏青、一圈又一圈。也是不假!

  碎碎念念……

  叨叨扰扰……

  每一次阿爷的批斗会,就像他是一位称骨相面的术士被一位在他摊位前卖字画的老婆婆抢了饭碗般,歇斯底里。

  唉!

  [2]

  翌日。

  在阿爷批斗过我之后,我就被他关在了布满黄芦的岸边、布满苹草点点的渡口,数来来往往的红鹭沙鸥。

  阿爷犹自的抽着鼻子说,这叫面壁思过。

  阿爷还说,你要好好在这里给我数,并且还要数个七日,跟我报数。

  我睁着自己的大眼睛,可劲的对着阿爷点头,可劲的说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我清楚的知道,就算呆在这里面壁思过,我也不会寂寞。

  因为,土豆肯定会来调侃我,还会咧着嘴对我做鬼脸。他会来陪我!

  土豆是一个土豆精灵,也是我的发小。俺俩同一天修炼成精灵,只是他长得极为清秀。小时候我就在想土豆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一个有道之人,因为从小他就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额,是的,你听的没错。是从小!

  那时我虽不是黄发垂髫的年纪,但是和黄发垂髫之间也差不几毫。

  只是土豆总是悠悠的对我说他不想当什么道士,他想当个戏子。

  对于他说的戏子,我大抵、对戏子二字还能猜得出一二的。因为我的阿爷是一个戏迷。他总是会在晌午饭的时候,拉着我阿婆再叫上木荷林道前的葵花老精灵和老精灵的的翠花老婆,在他们那里带上几斤葵花子儿,拎去西苑三花坊里听着戏嗑着。

  三花坊是我们木荷林里红透半边天的戏馆子。那里的小曲每每阿爷听戏回来,阿爷总是会背手而立,遥望日暮穷途说他们那群精灵们唱的都特别的耐人寻味。

  葵花老精灵,也总是会抖着他身上的黄色大袍子,咿呀在自家的磨坊里唱着那些我不了解的小调。

  后来,连土豆也对我说,他最喜欢三花坊里唱的《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烂柯山》、《玉簪记》、《十五贯》。

  对于土豆所说的这些戏曲,我后来从木荷林的大司命口才知道,原来土豆所说的都是他喜欢听的戏名,并且还都是精灵们从凡人的戏院里学来的昆曲。

  关于昆曲,我后来,问过很多三花坊里的戏班子和戏子精灵后,也没有明白何为昆曲。

  后来,在我的锲而不舍的好奇心驱动下,我跑到了人间的姑苏城里找到了那个号称百晓生、原名“百度”娘娘的口中才明白了土豆口中所说的昆曲。

  百晓生说:

  昆曲,又称昆腔、昆剧、昆山腔。它糅合了唱念做打、舞蹈以及武术等。它的词典雅、行腔婉转、表演细腻。它还以鼓、板、控制表演节奏,以曲笛、三弦等为主要伴奏乐器,并且它的唱念语音为“中州韵”。被誉为百戏之祖。

  可是,我从来没有去三花坊里听过戏,因为我听不懂。

  可是,土豆喜欢听戏,所以没有办法,谁让俺俩是发小,所以每次他去三花坊里,我总是捂着头、撅着嘴巴跟在他的身后,有一没一的扇着我的翅膀,活活的像他的跟屁虫。

  所以,我知道土豆一会来在陶侃、鬼脸后,还会给我唱几句我听不懂得戏。

  唉!我这个七窍玲珑、知根知底的心和脑子呀,我怎么可以这般的聪明呢?

  一只红鹭、两只沙鸥、三只飞鸟、四只苍蝇呀!

  终于—

  在我数到五只麻雀、六只蝴蝶、七个人头的时候;土豆晃着他那清秀的小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几日不见,他还是那副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嘴脸。

  只是后来他却并不像以往一样对着我说那些我不知道的戏子“江湖岁月”。调侃过后,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忒狠狠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自我见到那个如墨色星空少年的男子后,就很少听见再有任何人在乔木苍台中怅然独立,幽幽叹气。

  他,是第二个。

  我问他,几日不见怎是这般的无可奈何。

  而他,只是站在我的面前,从日出、站到明月初上再到日出东方、再到日出西山。

  只字未提,只字未说。

  无论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最后还变成了土豆的原形,直堂堂的睡在了我的面前。

  直到—

  第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