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快,都快到年末了,生活中,除了天气越来越冷,再没别的变化。依旧联系不上她,依旧日复一日的在寻找。
上一次跑去李爱那里把银行卡交给她后,手头工作草草忙完,就再没接其他案子。目前为止,他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跑了多少家医院了,大大小小,各科各室,他没放过任何一个!也听到过她的名字,可真的跑去见了真人,都不过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罢了。
每天在这种期望与失望中转换,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还能承受多久。
现在是夜幕降临时,奔跑了一整天,周扬累得根本没有胃口,带着疲乏的身子回了酒店房间,靠在沙发上久久一动不动,脸上如没有一丝生气的死水。
多久呢,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开人人网的APP,等着自动登录。
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每晚落空而归,就在网上看看她的主页,看看她这几年发出的状态,看看能不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已经看了多少遍了,差不多时间和内容他都可以背的下来了。
然而,没有,什么都找不到,这个家伙清一色的报喜不报忧,尤其是近几年,状态少之又少,除了去年李爱研究生毕业找她来玩时候发了几条状态,剩下的几乎都是音乐分享。
音乐他几乎也都听了,今天只剩最后一首,因为昨晚太困睡着没听。
《迷魂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王菲哀怨凄美的歌声:
别叫我太感激你,药水色太精美
别要我吃出滋味,愉快的知觉麻痹
为什么呵护我,当我痊愈了,可吃什么
为什么感动我,等我难习惯,最低痛楚
怕什么,怕爱人,扶着情感,得到礼物总会敏感
怕什么,怕习惯豁出去爱上他人
但却不懂去弄完假再成真
别错碰我的手臂,毛管不够争气
别赐我太多福气,令美点都挂住你
为什么,宠坏我,等我难习惯,半掩被窝
怕什么,怕被迷魂
扶着情感,得到细心,只怕丧心
爱什么,爱令我勇于报答太多人
但却不知道如何死里逃生……
“听过迷魂记吗。”他忽然想起去年的某一天,他下班回去,躺在床上从后面环着她,她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挺好听的。”说完,她拱了拱身子,没再说话,静静地睡了。
或许,那时他听一听这歌,看一看这歌词,就能知道她这几年来心里的埋怨。
也不会在他事业越来越成功之时搞丢了她,更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着病魔,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哎……
他真是够混蛋的!
从茶几上拿起一罐啤酒,熟练拉开,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太多,引发了阵阵咳嗽。模糊间他隐约听见手机推送消息的声音。
本是不经意一瞥,却足以让他血脉扩张,欣喜若狂!
吴桐:在吗。
他胡乱拿抽纸擦了擦嘴,赶紧在屏幕上回复:在!我在!桐桐是你吗?
吴桐:废话,这年头哪还有人玩人人,谁会盗我号。
他激动的几乎不会笑,嘴巴咧着,连续咽下多少次口水,手指慌忙的继续敲着字:桐桐你在哪,告诉我,我去找你。
吴桐: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他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多长只手帮他打字,手机键盘太小,时常打错字几乎让他抓狂:桐桐,乖,说你在哪,老公去接你。
吴桐:我还不想见你。
……
他定定看着那行字,顾不上叹气,一边继续码着字,一边大步蹿到酒店电脑前,急的甚至撞到了茶几边角,像个冒失的小伙子。
桐桐,你身体怎么了。
吴桐:我还好,昨天和李爱联系了一下,她说你找到了那瓶药。我就想告诉你,我不至于抑郁了,只不过常常失眠时候买来想睡个好觉的,早就不吃了。
真的?
吴桐:真的,骗你是小狗。
那你身体究竟怎么了。
吴桐:呃……也没什么,今天出院了。
治好了?
吴桐:嗯,生命真是神奇。
我是猜到你不想见我,我把银行卡放在李爱那,你拿去用。
吴桐:我听她说了,可我真的用不到了。
宝贝儿,我们打电话好吗,我想你了。
吴桐:我知道。
宝贝儿你恨我是吗。
吴桐:从前是的,现在不了。
……
周扬盯着手机屏,心里苦涩万分,用力眨下眼睛,没时间感伤,赶紧在电脑上打开了人人网页,输入账户密码开始登陆。
亲爱的,我知道我错了,你回来,我再不那么拼命忙工作了,好吗。
吴桐:不光为了我,为自己,也别那么拼了,生活里重要的人和事太多了。
好!
吴桐:我今天能上线找你,是想告诉你,别找我了,如果我想通了,我会自己出现的,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我不!
吴桐:乖,听话。
……
妈的!眼泪为什么会想流出来!这句乖他不知跟她说了多少次,今天从她嘴里听到,为什么那么心酸!
吴桐:注意身体,也替我跟爸妈问个好,让他们也注意身体。
好!
吴桐:就这样吧,明天一早收拾好行李,赶紧回家正常生活,你找不到我的。
我不!!我不!!
他几乎要怒吼,像个委屈的孩子,对着电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在线的小绿点变灰,从那里再没发来一个字。
原本飞快敲着键盘的手指像迷失了方向般定在空中,一秒,两秒,三秒……
他像宣泄般疯狂的捶砸着键盘,键盘几乎被震动的弹跳起来,手腕被撞的发红。
呵呵!电脑高手!
在她下线之后,他即使再厉害也查不到她的IP地址!
眼睁睁的,又一次的,看着她从他世界里跑掉!
后来打给李爱,李爱的情况跟他几乎一样,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是吴桐一个人想到什么就胡乱说着,唯一不同的是,李爱起码听到了她的声音,他问怎么样,李爱说,听起来并不好。
……
怎么个不好法?李爱说,能明显感觉到气短,虚弱。
……
用什么号码打来的?李爱说,是座机,她查过了,在S市,估计是哪家酒店的房间电话。
其他的周扬没再问,只恳求了李爱下次如果能再接到她的电话,麻烦帮他哄哄她,实在哄不回来,也要劝她继续看病,卡还放在那,永远等着她用。
李爱说她知道,然后挂断电话,两边都是黯然神伤。
连夜收拾了下行李,无心睡觉,周扬订好了去S市的高铁,退了房匆匆赶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寥寥无几,周扬愁云满面坐着,静得如同一副充满哀伤色彩的画,双眸无神,没来的急刮干净的胡渣让他此刻显得异常沧桑与颓废。
没多久,对面候车椅上来了几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叽叽喳喳,从没消停过。
他抬眼看过去,几个女孩儿各个背着大大的书包,每个人都在滑着手机,从上面搜索此次旅行的行程推荐。有时候为住哪家酒店有分歧,有时候为下车第一顿吃什么发生争执。
他淡淡笑了笑,闭上眼睛,仍能想起13年她那张不顾自己落寞,为了让他心安故意假装开心的小脸。
那年他刚刚能接案子,却没人愿意相信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新律师,四处跑却只能偶尔接到交通事故的委托,多数只能靠咨询费支撑着生活费用。她那时也已经上班了,单位里很多同事,几乎都比她大一些,嫁的都不错,手头都比她富裕。
记得那是五一小长假吧,好多同事突发奇想打算全单位一起去旅游,国内的景点几乎每一个她们都有人去过,所以商量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大家去韩国游一圈。
他本来是不知道的,后来她们单位的群里一直叮叮叮来消息,她不小心按了外放,他这才听到。
“单位集体去韩国旅游?”
“……嗯,好像是吧。”她当时嘿嘿傻笑。
他不禁蹙起眉,走过去拨弄她的小脸问:“为什么没跟我说。”
她挠挠额头,笑眯眯地说:“我又不去干嘛告诉你啊。”
“为什么不去呢,因为钱?”当时他想,不管多少钱,他都要让她出去玩一次,他的女人不能活得低别人一等!
“不是啦~~~”她大大咧咧打着哈哈,却遮掩不住磕巴。“那个……其实……我和李爱约定好了……以后我们两个去!”
“……”他深深凝视着这张懂事的脸,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而且……而且也不只我一个没去,齐欢,你知道的吧,总和我一起上下班坐公交车的那个女孩,她也不去的,我俩商量好了,五一假时候我们去逛街,买好多好多衣服!”她歪着小脖子,故意说得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他也笑了,轻轻的捏捏她的脸蛋,心里却下了重重的决心。
以后,绝不,让她再因为钱委屈一点点!
……收回神……
呼……周扬抹了一把脸,看看电子公告栏上火车进站的提示,起身冲着检票站台走过去。
钱,那是他第一次发狠想赚钱的决心,因为她,因为不想再让她委屈一点点,因为她是他所有的动力。
但他忘了,权衡好物质和精神的关系。
钱给足了……
情却匮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