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风华:卿本佳人 第二十一章 冤魂索命
作者:第二恋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时候的北关,霞光熏红了半边天,夕阳的余晖如同流动的水光一层层流转过了峰峦叠雪的高山。在赤水河与北连山脉相接的赤北峰,于万丈深谷的西侧,恢宏雄奇的北城关口就像一只凶猛的万兽之王盘踞在巨峰之巅,霸气的俯瞰遥遥的北疆大漠。

  数百年来,这座历经风雪沧桑的关城,以它独特的雄伟之姿傲居在北漠的南缘,抵御着民风彪悍的游牧部族。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它独具厚重的悲旷之感,在这里,无数英勇将士们的血魂埋葬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

  那些誓死效忠朝廷的将领们,却成为了老皇帝最忌惮的势力。

  当初,穆将军忠勇效国,为泱泱大商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于西关屡次击退敌军,西楚损失惨重,不得不与朝廷达成协议,互不侵犯。

  穆将军的威名享誉整个东州大地,他为人刚直,忠肝义胆,最后却没想到竟然是死于自己最最信任的老皇帝之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葛瑄想到这些,心里像是被寒冬腊月天的冰水淋了个遍,冻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自己曾经最最痛恨的那些人,趋炎附势、唯利是图,当初的袍泽情意,为天下苍生抛头颅的熊熊意志都化作了虚无。

  葛瑄站在校场之上,一阵狂风忽地腾地而起,雄武精浑的黑色幡旗迎风翻猎,就像巨浪滔天凶猛翻滚的浪潮,腾起了满世的烟火。

  “啪嗒、啪嗒……”

  恰在这时,远远地,十几骑通体黝黑精壮的战马正在迅猛的向校场奔来。

  为首的男子扬起手中的长鞭,胸腹紧贴马背,神采飞扬;马儿飞踏雪雾,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来。

  葛瑄一见来人,立刻挂着一脸笑迎了上去。

  秦符勒住缰绳,吁了一声,马儿扬蹄而立,稳稳的落在地上,并迅速的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绝无半点儿拖泥带水。

  葛瑄连忙行下军礼,“末将见过宁王殿下。”

  秦符赶紧伸手去扶,“葛千总,不必多礼。”在这位年轻的郡王心中,葛瑄曾经跟随过穆将军,是极为让自己尊重的将领;虽然十八年前,穆将军与宪王相互勾结、并与西楚通敌叛国,但穆将军曾几何时也为这个满目疮痍的大商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功过对错,只因他一念之差,并不能怪罪与其他英勇为国的热血男儿。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八年前,当只有十六岁的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曾经享誉威名的西关副将的时候,他并没有给予自己多大的惊喜。

  碌碌无为、明哲保身,似乎在葛瑄的身上表现得淋淋尽致;宪王出事以后,是他亲自将穆将军押送回了圣安城,性命保住了,但他却不能再留在西关了;皇上感念他的功劳,一纸诏书命他长驻北关,并给予他一个正九品巡检的官职。在所有人看来,葛瑄身为罪臣的副将,理应罢黜为民,却因皇恩浩荡,得以继续留在军中。

  但秦符认为葛瑄还是应该有些本事的,当年跟随穆将军征战沙场,不会只是一个平凡而碌碌无为的普通男人。

  秦符看着面前这位满脸沧桑的男人,问道:“军中事务可还安好?”

  薛瑄立即俯首回话:“回宁王殿下,一切安好。”

  “三哥,您也太快了吧,一点儿面子都不留我。”

  这时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落地的声响,犹如浑厚的战鼓之声,敲打在边关的大地之上。

  秦符笑着回过头,只见自己的这个弟弟嘟着嘴,满是不服气的表情,一下笑意更深了些。

  “这怎么能怪我呢?那是你的速度太慢了。”

  “谁说我的速度慢!陈将军和于副将都还在我后面呢!”秦尚那张小嘴一下噘上了天似的。

  秦符一听,爽朗的大笑道:“那是他们都让着你。”

  秦尚闻言,被雪风刮红的脸颊一下变得透明了一样,气鼓鼓的嚎了一声,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影子。

  秦符瞧着他这个模样,硬朗的轮廓在夕阳柔和的光晕下似乎化成了清澈的泉水。

  葛瑄站在他的身边,凝望着这位年轻郡王真诚的眸光,想着要是有一天他成为了大商国的下一位帝王,会不会如同他父亲一样,在权利欲望的漩涡之巅,慢慢变成嗜血杀伐的恶魔!

  夜,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寒风萧瑟,冷月凄人。空旷寂静的岳阳城里,挨家挨户都熄灭了灯火,渐渐地整条大街都沉浸在了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中。唯独距离北城门不远的玲珑楼灯火通明,莺歌燕舞,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那些达官贵人、富贾商人,一到夜里,就脱下了伪善的外衣,迫不及待的聚集在这样的场所享受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美丽的姑娘们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只着一层薄薄的细纱裙随着欢快的音律有节奏的跳动着妖娆的舞曲。

  他们贪婪的目光里全是汹涌澎湃的欲望之泉!那蠢蠢欲动的火焰如同滔天巨浪一下吞噬了这些男人们的理智,他们本来还仅存有的那么一点儿伪善霎时间全都化作虚无,好似恶狼一般曝露了自己贪欲的本性。

  在这样的地方,是最快乐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容易暴露自己弱点的地方。

  玲珑楼最顶层的一间奢靡精致的厢房里,一位年过四十的男人披着一件貂皮大裘临窗而立,尖锐的眸光如同猎豹一般扫视着玲珑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唇边不自觉勾起了一抹诡谲的弧度。

  “主人,世子和郡主已经从梁国偷跑出来了。”

  他身后一名年轻并衷心耿耿的男子恭敬的躬身禀告。

  一阵寒风刮过,厢房里突然安静的令人窒息,似乎过了很久,这位而惑之年的男人才缓缓开口说道:“图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图门闻言,立刻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回道:“是,主人。”

  这时候,一顶鲜红的轿子停在了楼下,一个身形肥壮的老爷子跌跌撞撞的从玲珑楼里被人搀扶进了轿子。

  随着一声“起轿”,管家大步走在最前面,指挥着轿夫们往城南的方向抬去。

  很快,那顶如同洒满鲜血一样的轿子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位于城南东街的方府,气派恢宏;浑重的朱漆大门前,两只麒麟傲踞于门柱两侧;朱红的墙砖高高叠起,几株开得正艳的梅花露出了墙头。

  方府,是岳阳县排名第一的有钱人家;盐铺、茶铺、粮铺、丝绸铺、当铺,只要是有钱赚的地方,就能看见方家人的身影。

  据说方家的教规甚严,方府的那些公子小姐们都是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很多达官贵人都想着倘若能与方家结亲,该是多么值得喜悦的一件事情呢。

  今夜,方家的老爷子方德仁出于应酬,不得已去玲珑楼喝了几杯,但他不胜酒力,三更未过,就醉得不省人事,管家不得不将自家老爷子提前接了回去。

  约莫半个时辰,轿夫们抬着朱红大轿转进了城南的东街道,打更的安伯正好与他们错身走过,尖起他粗糙的嗓子卖力的喊了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就在这时,空旷萧瑟的大街上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满地的枯叶平地腾起,竟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轿夫们埋着头,脚下不敢停,小心翼翼的跟在管家身后前行。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墙头缓缓的飘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她凄怨惨淡的哭泣声,回荡在这条寂静的街道上,诡异而令人恐惧颤抖。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蓬乱如杂草一般,遮挡住了半边的脸;浑身雪白的衣袍,映衬着她鲜红的唇瓣,惨烈如同死人。

  轿夫们不敢再往前走,哆嗦着双腿,冷汗一下就浸透了全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管家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虽然没有底,但还是壮着胆子大声喝斥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装神弄鬼,也不怕阎王来收了你!”

  那道白色的身影猛地停了下来,缓缓抬起了披头散发的头颅,殷红的唇瓣一启一合,飘渺的哭泣声如同鬼哭哀嚎。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轿夫们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事情,全都吓得满脸青紫。

  只听其中有人惊叫一声“女鬼来了,女鬼来了……”,登时所有轿夫惊恐的扔下轿子,撒腿跑去了另外一条街道。

  寒风幽幽,凄怨冷清。

  打更的安伯听到东街传来尖锐的叫声,赶忙返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只见几个轿夫慌张的奔了过来,连忙拦住他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女鬼,女鬼……有女鬼!”

  轿夫们全都吓得语无伦次,惊慌的描述着方才的经过。

  安伯打了好些年的更,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不过他的胆子相对来说要大一些,不然也不敢接下这样的活儿来干。于是他领着那几个轿夫回到方才的东街巷,只见空茫的街道上,哪里还有女鬼的身影。

  不过,令所有人更为震惊的是~

  朱红的轿子前,管家以一种奇特而诡异的姿势向着东南边的方向伏跪,他的两只手掌平铺于身躯前方,额头触地,一动不动。

  轿夫们都不敢上前,还是安伯大着胆子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管家的肩膀,见他没有动静,心下觉得不大对劲,稍微用力推了一下;只见管家身躯一歪,轰然一下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安伯吓得浑身一惊,差点儿扔掉了手里紧攥的更鼓,下意识失声尖叫了出来。